“他娘,你,你做啥呢?”赵宝柱和几个儿子骇然的望着面前手里还紧紧捏着滴血银簪的赵宝柱家的。
赵宝柱家的一声不吭,似乎根本没听到周围的声音,她眼睛直直的看向前方,伸手在地上摩挲了几下,终于抓到了胖丫的手。她溅上胖丫血迹的眼尾抽动了两下,手再度举起银簪。
李廷恩瞳孔缩了缩,他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随后却移开视线,亲眼看着赵宝柱家的将簪子前面一小截j□j了胖丫的胸口,j□j在外头的梅花雨滴坠在风中轻轻的颤抖了几下,发出哽咽的呜鸣。
胖丫彻底晕了过去。赵宝柱虽说已经打算好让妻子女儿去送死以保住三个儿子,可亲眼见到女儿被妻子毁容还插了一簪子在心口上,他依旧愤怒了。他从喉咙口发出一声吼叫,箭步上前推开赵宝柱家的,将胖丫抱在了怀里。
赵宝柱家的被推倒在雪地上却一声不吭默默的撑起身子,她没有去看受伤的女儿,披散着半边散乱的发髻望着李廷恩,“李公子,您说了,走正中最险,那我去走正中,添上胖丫留下来成不成?”似乎怕李廷恩反对,她飞快的接了两句,“胖丫脸都毁了,还受了伤,流匪见着也不会追这么一个丑丫头。我干惯伙计,还跟男人一起在山上运过矿,我一定能行!”
“这不成啊,她把闺女戳了一簪子划了一道,就要把闺女留下来,原本咱们引流匪的人就不够。这……”
“好。”李廷恩定定的看着赵宝柱家的点了点头。
“廷恩!”四叔公愤怒的叫了一声。
李廷恩转过身望着四叔公,四叔公被他眼底的冰冷和肃杀惊住了,惶惶的住口不敢再说话。
李廷恩嘲讽的弯了弯唇,抬头望着不染一丝尘埃的天空,淡淡道:“剩下的人,有再自伤者,我李廷恩手中的剑绝不留情,他的家人,我会先扔到碧波湖凿开的洞口!”
陈牌九家几个蠢蠢欲动的女儿闻言无声的垂了头,互相抱在一起抽泣。周围渐渐响起此起彼伏压抑的哭声,犹如一块块水锥尖锐的刺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时辰差不多了,都跟我安排的人走。”对周围的哭声,李廷恩恍若未闻,他云淡风轻的将族中沉稳的青壮点出来几个,告诉他们选定的方位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添了一句话,“半途有要走的,就先送他们上路罢。”话里毫不掩饰的杀意让所有人都浑身一阵发冷。
选好的人终究哭哭啼啼却毫无选择的往死路走去。李廷恩站在碧波湖峰口,自高处看着下面的人如蝼蚁一样移动,他们的性命也如蝼蚁一样卑贱。明知是死,算不得义无反顾,他们却终究还是心甘情愿的去了。
“廷恩,桩子他们回来了。”李多宝手拢在袖口里站在李廷恩边上,眼尖的他比李廷恩先发现往回走的几个芝麻粒那么大的身影。
李廷恩扫了一眼以做确认,“等着。”
“好。”李多宝身子抖了两下,回到火药线边上从袖口里掏出火折子。
片刻后,李廷恩听见了透过重重林木传来的意料之中的叫声,接着是流匪得意猖狂的大笑和呼哨声。碧波湖所在的峰顶极高,自下看任何东西几乎都毫无遮挡,同样的,声音没有阻挡的东西,能够传的更远更清晰,比在矿洞外处处有山壁回音阻隔要清楚的多。
听着惨叫声越来越盛,流匪的叫声似乎越来越近,李多宝捏着火折子拼命发颤。他跑过来跟李廷恩一起朝下张望。
忽然月牙沟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李廷恩立时朝月牙沟望去,只见一块巨石呼啦啦自月牙沟左边的山壁上滚落,堵在了月牙沟的入口处。
“点火!”李廷恩扭头对着李多宝咆哮。
李多宝应了一声,摇摇晃晃的拿起火折子朝冰洞跑。太过害怕的他一个踉跄扑到在地上,手里拿着的火折子摔进了面前的冰洞。他不由惊恐的喊了一声廷恩。
“让开。”李廷恩神色狰狞的一把将他推开,飞快掏出自己袖口中的火折子,最后朝月牙沟的方向遥望了一眼,他目呲欲裂的将吹燃的火折子丢到了事先布置好的火药线上。跳动着蓝光的火药在寒风中固执的往固定的方向一路行去。
“走!”李廷恩抓起李多宝,脚下一步不敢停,往左边一跳。两人在全是坚冰的陡坡上滚了两圈,顾不得身上是否受伤。起身后李廷恩带上李多宝拼命朝矿洞的方向跑。
碧波湖峰顶传来一声滔天巨响,储存了百年的碧波湖水再也不复往日的清透安宁,它愤怒的咆哮着沿炸开的缺口滚滚而下,一路将阻挡在前面的一切东西都吞入口中。
李廷恩拖着李多宝终于艰难的顺着事前的逃生路线抵达了矿洞和族人们汇合。此时赵安已从月牙沟跑回来,他一见着李廷恩,就道:“少爷,快走,有一路出了差错,还有一群流匪没上钩。”
“什么!”所有人一听顿时惶惶,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在李廷恩身上。
李廷恩被赵安带来的消息重重撞击了一下心口,此时他不敢有任何迟疑,当机立断道:“将受伤的人背上,我与你断后,立刻就走!”
这个时候,没人敢耽搁,听见李廷恩的话纷纷都跑去将自己受伤的人背上,年轻力壮的还在胸前挂两个孩子,媳妇们就搀着老人。
李廷恩跑去矿洞要将李二柱背在身上,被李大柱阻止了。
“廷恩,眼下就你和赵安是练家子,不过大伯有一膀子力气,你信大伯,大伯就是自个儿没了命也会带着你爹!”李大柱十分平静的对李廷恩道。
哪怕心中的确对李大柱存疑,可此时此刻,李廷恩并没有太多选择,无奈之下,他将李二柱托付给了李大柱。
所有的东西都被丢下,族人们慌张的跟在李廷恩和赵安身后从东面下山,在半山腰上,他们亲眼看见了曾经富庶的家园如今已变成一片汪洋,以前的宗祠也早已连一片瓦都见不着了。不远处的水面上,飘荡着一块块小小的木牌,它们随波逐流的左右摇摆,就像是一个个无所依从的孤魂在发出痛楚的哀嚎。
“列祖列宗啊……”许多族人见此情景停下脚步以头怆地,痛哭不止。
山林中忽然响起飞鸟鸦雀惊乍后翅膀的扑腾声,赵安朝前面望了望,猛然一声大吼,“快走。”声音未落,他人已经跳到人流之后。
利箭破空袭来,箭如流矢打在赵安挥舞的刀背上,发出震颤人心的闷响。
“走!”李廷恩伸手将身边的李大柱推了一把,奔到赵安身边,拔剑将从另一面来的两根箭羽打落在地。不过仍有两名族人惨叫一声,中箭倒在了地上。李廷恩微微弯腰,将两根箭羽拔出,不顾族人的哀嚎,把他们推向就近的人,“快走,他们拿了村里的弓箭!”
“廷恩!”李大柱背着李二柱过来,一脸的急切担忧。
“大伯,带着我爹走,我会追上的。”
“廷恩……”李二柱看着李廷恩满面都是焦急和眼泪,他真是恨自个儿,啥都做不了,就是个废人,到这个时候,还要人背着。
“爹,你们先走,这些流匪不是我对手。”李廷恩急切的想要将李二柱他们说动。
他话音刚过,一个身影从几步开外的树上一跃而下挥刀往他头上劈去。
“廷恩!”被李大柱背在背上的李二柱见到这情形,情急之下双手发力在李大柱肩膀上一撑,竟生生跳了起来,他将面前的李廷恩扑到在地,自己挡在了刀光面前。
刀口森寒锋锐,一刀之下,李二柱的双腿被齐齐斩断。
“爹!”
“二弟。”
“二哥。”
满面血迹的李廷恩仰天一声清啸,反手一剑将在地上打了滚的流匪钉在了枯树上。他看也不看那依旧在惨叫哀嚎的流匪,爬向李二柱。
看着李二柱已经痛晕过去,双腿血流不止,李廷恩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掏出怀中的伤药,撕下衣襟,暂且为李二柱包扎了伤口。
“大伯,你们带上我爹快走,我会追上你们。”李廷恩望着脸上迅速失去血色的李二柱,从怀中掏出先前剩下的参须,“我爹路上要是撑不住,你们就给他吃一根。大伯,三叔,一定要让我爹撑到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