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全知道之后狠狠打了这败家儿子一回,恨自己那婆娘没看好儿子。
但再怎么样,也得还人家银子。他变卖家产又各处借钱,好容易还完了,家里也穷得差不多叮当响了。
想要东山再起,总得有些本钱才行。但能借的都借遍了,上哪去筹钱?
钟全婆娘这时候出了主意,说他们把侄女养得这么大,现在也该是她报还的时候了。
“要我说,鸾姐儿这么好的颜色,又识得字,若是卖出去,少说也有个五十一百的银子。”
“咱们也不把她卖到娼门里去,就卖到富贵人家里头。她若真有那福分进了高门,绫罗绸缎吃喝还能少了她的?不是比在咱家受苦强些?”
“再说了,若是以前还好,多养一口人,不过就填一个碗。现在再养下去,还得给她拿一副嫁妆,上哪弄这些钱?”
他本来还觉得,哥哥就剩下这么一个姑娘,若卖了,也太对不起他们兄弟情分。
可碍不住家里渐渐连吃饭都难,他婆娘又天天念叨这个,说什么“把她养到这么大,已经是尽了心的,从来吃喝上没亏待过。”
“现在家里遭了难,她若是不报还,还有没有良心?人家那卖亲女儿的也多了。何况……”
何况,就是一个侄女呢。
钟全终于下定了主意,穿上仅剩的一身还算体面的衣裳,又把鸾姐儿打扮了,带到街上来卖。
只是鸾姐儿知道要被卖,虽不敢大闹,但是哭哭啼啼个没完。
她本来就不是绝色,再一哭,好容易有两个来问的,全给哭跑了。
钟全心里焦躁,才训斥鸾姐儿几句,就看见这么个公子哥儿,公子哥儿还看鸾姐儿看住了。
他赶紧发挥当初做生意时候的三寸不烂之舌,见那公子犹豫,连声劝道:“公子可是怕家里人不愿意?”
“这也无妨。租个小院儿一年也没多少钱,只要有个地方落脚,就是鸾姐儿的福分了。”
冯渊听见“鸾”字,好像是听见“莲”字一样,瞳孔又是一缩。
林府下人对甄姑娘的称呼,他也是知道的。
莲姑娘。
鸾姑娘。
也不知是不是那男子说动了他,冯渊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要多少银子?”
钟全一看有戏!乍着胆子说了句:“一百两。”
就算是这位公子还价,也总能有个七八十的银子进账。这本钱不就出来了!
冯渊本来自家土地一年就出息三五百两,更兼苏夫人一年还给他开五十的年例。
一百两银子虽有些多,但他心里一团乱麻,也懒得还价了,直接拿出一百银票来给了那男子。
钟全接了银票,还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把鸾姐儿卖了,还卖了一百两。
他到底对侄女有些感情,看鸾姐儿呆呆愣愣的,低声催她道:“呆着干什么?还不给公子磕头?”
鸾姐儿霎时泪如泉涌,先给冯渊磕了一个头,起身后又给钟全磕了一个头,哭道:“叔叔,我走了。”
钟全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这会子也要动一动心肠的。更何况他尚还不是?
是以钟全也红了眼睛,不敢再看鸾姐儿,赶紧挥手道:“去罢,去罢。往后好好服侍公子,有你的福分。”
冯渊在旁边看着,心里滋味更加复杂了。
再看跟着的两个林家人见他买了鸾姐儿,面上都有些惊异。他再想起京中甄姑娘来,便有些后悔。
可既然已经把鸾姐儿买下来了,总要先安顿好。
冯渊本来打算再拿些银子,把鸾姐儿安置在苏州便罢。
只是他才给鸾姐儿说了打算,鸾姐儿就拜倒在他跟前,哭道:“求公子带着……带着奴婢,别把奴婢一个丢在苏州。”
“奴婢双亲早亡,一直在叔叔婶婶家长大。现在被卖给公子,也算报还了叔叔婶婶的恩德。”
“公子若把奴婢一个留在苏州,奴婢已经是无依无靠,只能任人欺凌。求公子把奴婢带上,无论是端茶倒水,还是扫洒房屋院子,奴婢什么活儿都能干!”
冯渊也知道孤身的女子一个在外头十分艰难。且她叔叔婶婶能卖她一次,就能卖她第二次。
再把她卖到别家,冯渊也不忍心。谁知道她被买回去会是个什么境况?
可是若真带到京城……冯渊想一想苏夫人的性子,便知道他和甄姑娘的事儿再也不能成了。
但若把她留在苏州,给她置一个小院儿,再买些人服侍,总有露馅儿的一天。到那时不是更加不清不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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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软多情的人……总是会再心软第二次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