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天气还冷,就算没有冰箱,搁一两天也不会坏掉的。
雍荞和雍苗便十分珍惜地喝着自己碗里的粥。吃自己那片腊肉和香肠时,都不舍得把整片肉放进嘴里,而是一次咬一小口,和着粥细嚼慢咽地吃完了。
吃完之后,两人十分满足,开始犯困——毕竟已经丑时了,以他们的年纪,能熬到现在实属不易。
雍若打发他们去漱口。洗脸就可免了,他们没有护肤品,脸上都有细小的皴裂,洗脸不可太勤。
雍苗很不情愿,不想漱口,央求道:“姐,今儿晚上就别漱口了吧!好不容易吃回肉,我想把那肉味儿在嘴里多留一会儿!若是半夜饿了,我将牙缝里的肉末舔来吃了,说不定还可以做个大吃一顿的好梦……”
雍若爆笑。心想:雍苗这话,又是一件可以讲给凤公子听的“民间疾苦”了!
“瞧你这点出息!”雍若笑骂一句,坚决不许,“睡前不漱口,牙齿会坏掉的!等你的牙齿都烂了,你什么都吃不动了!”
雍苗嘀咕道:“我还要换牙哩!坏掉了,就换一口新牙!”
雍若吓唬他:“那在你换好牙之前,你拿什么吃东西?不许耍赖,快去!”
雍苗不情不愿地被雍荞逮去漱了口,然后两人上了床,很快就睡去了。
雍若收拾碗筷,晃眼一看,发现周氏醒了,连忙过去:“娘,我回来了!你怎么样?”拿了一个枕头放在周氏背后,扶她半坐起来。
周氏虚弱地说:“还是老样子!”拉着雍若看了看,没发现雍若有什么不妥,便舒了一口气,“听说你去花灯会上卖花儿了,我担心得不行……如今回来了,我就放心了!”
不过几句话,她却说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雍若拍拍她的手,笑道:“娘不用担心!我今日福星高照,不仅把花都卖出去了,还碰到了一位贵人。那位老太太慈眉善目的,看上去极尊贵。我不过说了几句奉承话,她便高兴了,不仅买了我的花儿,还请我去酒楼里吃席,陪她说说话儿。我便挑那些可乐之事跟她说了几件,逗得她笑个不停……”她把今夜的经历,移花接木地说了一遍。
她把贴身系着的褡裢解下来,把褡裢里的银钱都倒在了周氏的被子上。
一个五两的银锭,一大堆散碎银子,一大堆铜钱!周氏看得眼睛都直了:“这……这么多?!”
雍若狂点头,神情中带着兴奋:“她家一个晚辈,将钱袋里的碎银子都倒给了我,说是赏我的。”
周氏抚着被子上的银钱,微微苦笑片刻,甚是怀念地说:“上一次摸着这么多银钱,还是你爹在世的时候……”
然后周氏将那个五两的银锭拿出来放在一边,又捡了几块大一些的碎银子一并放过去,对雍若说:“这些银子,找个小罐子装好,找个地方埋起来。”
又将剩下的碎银子分成两份,吩咐雍若:“分别藏在两个地方。藏严实些。”
雍若道:“我待会儿去藏。娘,我给你热几个饺子吧!是用虾仁、猪肉、香菇做的三鲜馅,可好吃了。”
周氏略一迟疑:“你给我热两个就行了!多了我也吃不下。若再呕了,也是折腾。”
雍若便热了两个饺子,用周氏专用的碗勺盛了,喂周氏吃下,又给周氏按摩了一下四肢手脚。
等周氏昏昏睡去,她便拿了一个短柄小铁锹进来,在屋子里看了又看,否定了很多地方,最后锁定了一个地方——山寨壁炉那个简易灶边,那个装草木灰的小小柴灰池!
她走过去,将柴灰池里的柴灰挖到一边,然后开始在柴灰池底部刨坑,刨好后将罐子和银子放进去埋好,把土压平,又将柴灰回填进池中。退后两步看了看,看不出任何挖过的痕迹,满意地点了点头。
又把剩下的银钱藏了一些,留了一些在褡裢里,以备明日之用。然后她才漱口上床,很快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睡醒以后,雍若就把剩下的饺子和包子都热了,叫醒了雍荞和雍苗。姐弟三个分吃了大部分,又给周氏留了一点。然后雍若便叫雍苗守着周氏,她带着雍荞,推着独轮车出门了。
今天,他们得还了欠的钱,还要买米、买面、买柴、买很多东西,并且另寻一个大夫给周氏瞧病。
买米时,雍荞想买便宜的陈糙米,可雍若早就受不了这种米了,坚持买了白米白面,又买了一些干豆子、干豆角、干萝卜之类的干菜,又买了几条萝卜、几个鸡蛋,添了厨房里一直严重缺乏的油盐酱醋等各种作料,还买了几捆柴,一起放在独轮车上,与雍荞一起推回去。
雍若倒是很想吃一点绿叶蔬菜和水果,只可惜这是古代,冬天能吃的蔬果极其有限,还都死贵死贵的。
他们这样大包小包地购物,周围邻居不免大惊小怪,纷纷半是羡慕、半含酸意地打探:“买了这许多东西,你家发财了?”
雍若便把她昨儿编的瞎话拿出来说了一遍:“……碰到一个极尊贵的老太太,得了她老人家的青眼,陪着说了会儿话,蒙她赏了几个碎银子……”
应付了邻居,回到家以后,雍荞忍不住打听:“姐,你昨夜是怎么认识那位老太太的?又说了些什么?她为何待你这般好?”
雍若三言两语将他糊弄过去,让他留在家里收拾东西,照看娘和小弟,自己又出去请大夫了。据说有一位吴大夫医术极是高明,人也不错,就是诊金贵些。以前雍家请不起,现在倒是可以请他来瞧瞧周氏了。
那位吴大夫的住处离磨盘胡同颇远,雍若走得脚都酸了,才找到吴大夫家里。好在吴大夫正在家中,她好说歹说,又出钱雇了车,才请动了吴大夫。
吴大夫坐着车来到了雍家,给仍在昏睡的周氏细细诊了脉,雍若便请他到堂屋开方子,还十分殷勤地给他墨磨。
吴大夫提起笔,神情十分凝重,竟良久不能落笔。雍若和雍荞、雍苗都眼巴巴地看着他。雍若心跳得极快。
过了好一会儿,吴大夫叹息一声,将笔墨纸砚都收进了药箱,提着药箱对雍若说:“小姑娘,借一步说话!”
听了吴大夫的话,雍若心里格登一下,便叫雍荞和雍苗都留在堂屋,她跟着吴大夫到了院子里。
吴大夫竟然将雍若之前给的诊金还给了她,小声道:“老朽医术浅薄,对你母亲的病已是无能为力。姑娘还是另请高明吧!”他朝雍若拱拱手,“惭愧!告辞了!”
雍若拿着被退还的诊金,站在院子里,看着吴大夫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情格外沉重。
大夫都不肯开方子了!是不是意味着:周氏快不行了?!
雍荞和雍苗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身后,雍荞脸色惨白,雍苗含着泪问她:“那个大夫为什么不肯开方子?姐,你……你是不是被人骗了,请了个骗子来?!”
雍若微微叹息,蹲下身,将雍荞和雍苗拥入自己怀里,紧紧抱住,感觉他们俩都在发抖。
雍苗挣扎不休,哭道:“姐,你说话啊!为什么那个破大夫不开方子?你放开我!我去找那骗子,将银子拿回来,另找一个好的给娘瞧病!”
“住口!”雍若厉声喝道,“那吴大夫是个好人,不是骗子!他已经将诊金退给我了!”
“退了?”雍苗失神地说,“他为什么要退诊金?”已经是前言不搭后语了。
“因为吴大夫说,他对娘的病已无能为力,所以他退了诊金,不肯开方子。”
“那一定是他医术不好!”雍苗飞快地说,“姐,你为什么不肯给娘找个好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