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灵儿会求我,是因为她这封印是千溯命人打下的,普天之下也该只我一人敢拆下此封印。
成王败寇,早便不存在所谓的怜悯,正如她所说,是我们立场不一。
万年过后,时境变迁,落灵儿早已非当初那个‘心思澄净’水灵灵的少女,呈在脸上的凄楚可怜修饰的痕迹实在过于浓重,也再唤不起我的恻隐。
我瞧着她的泪眼,淡淡道,“我现在连自救都难,自然也没那个闲工夫来救你。”
“……”
原是想转身离开,身侧的柳棠忽而动了动,自我身后走出来了些,像是觉着我这话说出来有点伤人,关切的瞅着落灵儿。
我默不作声的将之拽回来,衣角却又给落灵儿抓住,当即抑郁。
正要言简意赅的道一句放手之时,但听‘咚’的一声膝盖磕地,落灵儿神情有些疯狂般的拉住我的手,瞪大的眼不自觉显出一份失魂的狰狞感,以膝盖借力朝我脚边挪了几步,“姐姐,求求你放过,放过我好不好,我真的知错了。”
拢共没有一刻钟的时间内,她从起初的甜美娇俏到哭哭啼啼,再往泼妇的转变,让我开始质疑起她的精神状态起来。这个状态,倒像是个极易失控,危险的状态。继续作壁上观,由此趋势发展下去,她先撕破脸的后果,决然不是我想要的。
故而,我俯身,伸手,不轻不重的挑起落灵儿的下颌,抑制住她讲说未说的哭诉。与之对视之际,认真道,“灵儿,你要再闹,我便答应送你去阴冥之地如何?“笑笑,”不一样也都是解脱么?”
哭音戛然而止,落灵儿仰头呆呆的瞧着我。
我道,“都同你浪费这般多的时间,那紫檀木牌便转让给我吧。”
”……“
……
购置好药材,回去的路上柳棠一直都未再开口同我说过话,瞧我的眼神便似看着一个十恶不赦、该天诛地灭的恶人。
我的确是。
今个瞧见落灵儿那几近癫狂的危险状态,若不是我独剩五魄,身边又带着个累赘,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我早将之抹杀了。
都是在上古战场上混过的,我望进她眼底时,那份显而易见的杀意与警告,她心中应该是明了的。
……
除了给落灵儿闹了一闹,总的来说是一帆风顺的完成了采购的任务。
待我将丹药炼制好的时候,柳棠正坐在前堂同折清说着话,一人浅笑,一人微微低着头,似是羞怯。
在已经迈出那一步之后,我才后知后觉的升腾起份好奇心,想知晓他们两个昨个才遇见的两人能有什么可聊得如此和谐的。
柳棠看见我之后立马便合了嘴,低下头去喝茶。
我再一细思就愈发觉得不对了……
走过去坐下,将炼制好的丹药交给折清,”这种丹药好久没有炼制过,好在不算太难,成功了三枚,你且试试效果,好的话,我再去炼制一点。“
折清和顺的接过去,吃了。
我仔细盯着他的面容,风轻云淡的,叫人瞧不出一丝端倪。遂又作罢,拿眼角扫一眼柳棠。
柳棠不晓为何面上一红,站起身,匆匆道,“我今个有点累,先睡了。”转身进了屋。
我且惊且忧虑的瞧着柳棠通红的耳根,突然觉着,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
当晚睡觉的时候,我才想起忘了去弄张床来。
折清仍是睡在里侧,我睡在外侧,两相独处之时,突然从容许多。
这就好比给人逼婚,入了洞房,一掀头盖发觉夫君是个其实是个女子,那种霎时安心的感觉。
折清虽然不至于同女子一般威胁力薄弱,可惜,他好似不喜欢女子了,大抵……是个断袖。
我早便道这并非我的错觉,折清他对柳棠委实是非一般的亲切,同我说话的时候,总是没那么多笑的。我愈深思,愈发觉着这世道果真残酷。前世一番纠葛两败俱伤罢了,这世之间还兜兜转转帮他寻着了真爱,我就好比那月老手中的一根线,着实颇玄妙,也着实不用再顾虑太多。
想到这个,我安心的从床沿的木板上挪到中间些,大方的扯来些被子盖了,大方的放松身子仰躺,大方的睡了。
倦意来袭之际,折清忽而侧身,似是朝向了我这边。
我一惊,发觉这个距离实在是近了些,纵能忍下立即侧身的冲动,倦意却瞬间去得干净。
耳畔有人开口,缓缓道,“你今个回来之后安静一天了,为的是哪般?”
“……”
生平第一回见着活生生的断袖,我需要时间缓缓。
心中忖度断袖的事,却不大好直接说出口,可这么默着,又觉着他可能会对我施以暴力,遂勉强提了件事出来,”我在外头见着了个不甚待见的故人,记起些不大好往事,坏了心情。“
折清淡淡唔了一声,”谁?“
我心中明了折清不可能会知晓落灵儿的存在,但还是老实巴交的答了,想他若是不知,必当不会再深问。
他得了回应,果真不再说话。
我稍稍偏头,望向半开的窗,模糊的窗纸之上映照月影明亮,万年如故,冷得寂寥。
原是决意要睡的,不晓是哪根弦突然变得不对,莫名其妙发问道,“折清,你还记得夜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