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墨淡淡回答:“不为什么。”
这是耍无赖了。梁少麟心想,肯定是有些原因的,只是这孩子不愿意说。他微微沉思了一下,先不提镇魂印:“这枚镇魂印是谁给你的呢?”
简墨抿嘴,仍是摇头。
梁少麟苦笑了一下:“你什么都不能说吗?这可就难办了,你知道是谁让我来寻找这位镇魂印吗?”
简墨心想,我当然知道是谁,嘴上却道:“谁来找都一样。我并不想谈及与镇魂印有关的任何事情,也希望梁大师不要与任何谈起我有镇魂印的事情。”最后一句并不是请求,而是态度。
梁少麟还没有说话,中年人却抢先嗤一声笑出来:“小朋友说话口气真大啊。”
简墨认真打量了中年人几眼,但没有说话。
梁少麟皱起眉头望着少年,心里却是颇为为难:他是了解这少年的性格和脾气的,知道这少年虽然不张扬,对着长辈也是十分礼貌和尊敬,然而内里却是个倔性子。真不喜欢的事情或是触及了他底线的事情,便绝不会随便因为外人的意见改变自己的想法和做法。比如自己当初那样热衷于帮他在交际圈子里扩展人脉,但少年认定是浪费时间便是说不来便再不来。自己之所以把这个少年放在最后一个调查也是这个原因,如果能够在前面几个人身上找到镇魂印的线索就可以了省了在这个少年身上的一翻折腾。可惜的是忙活了那么久,之前几个人嫌疑人身上都没有找到与镇魂印相关的痕迹,梁少麟便知道,镇魂印极可能真是要着落在这个少年的身上了。
果然一见面,少年就痛快地承认了,利落爽快得甚至让自己都觉得有些不真实了。只是后面又与他预料的一般,受到了坚决的阻挠——这种态度出现在少年身上说明他是早已经下定决心,比起之前的爽快,梁少麟反而觉得自己宁愿看到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因为那样说明少年还在犹豫。
思虑了一下,梁少麟决定不再浪费时间,直接把李德彰的委托说出来。毕竟这件事情是瞒不过去了,让少年自己先了解一下如果拒绝的话可能会面对怎样糟糕的局面,这或许能够让他稍稍改变一下态度。
哪知少年听完之后,脸上却依旧是一番平静,并没有流露出哪怕一丁点惊讶或担忧之色,甚至连怀疑他这番话真假的表情都没有。
梁少麟蓦地就明白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身上的镇魂印是李家之物了?”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了:是谁告诉他这镇魂印是李家之物的?!!这世界上镇魂印虽然极少,却也并非只有李家独有。倘若这少年已经知道,莫非与当年的事件的某些人物有牵扯——梁少麟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他真是迟钝。如果没有牵扯,少年哪得来的镇魂印!?
现在摆在面前的只有两个可能:如果取走镇魂印的人是袭击李君瑜的人,那这少年与当年袭击李君瑜的人是一伙的,如果取走镇魂印的人是带走了李微宁的人,那么这少年,就很可能是李微宁本人。
“谢首,你或许不知道——李家失落在外的镇魂印只有一条,就是十九年前李家当家人李君瑜遇刺后失踪的那一条。”他顿了一下,盯着少年的眼睛不妨,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出真相,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于是他继续道,“与这条镇魂印同时失踪的,还有当时可能唯一幸存下来五个月大的的李家长孙,李微宁。”
梁少麟说完,失望地发觉少年的脸上依旧没有反应,甚至连眼睫毛都没有眨一下。
这反应,完全是早就已知晓的样子。
简墨没有反应,中年人却是被惊到了。
他一脸震惊的猛地扭头看向梁少麟:“梁老,您先说的那枚镇魂印……难道就是,就是——那一条?”眼底满是不敢置信。很显然梁少麟找他帮忙的时候只提到了寻找镇魂印,并没有详说事情原委。
梁少麟微微点了一个头,回头又望着一言不发的简墨,有些摸不准这少年到底是两种身份中的哪一种。如果是前者,少年与杀李君瑜的人有关,自然不愿意和李家扯上任何关系,而如果是后者,梁少麟却想不出为什么少年为什么不愿意和李家有所联系。
“谢首,这些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梁少麟沉声问,表情严肃无比。
简墨垂眼,嘴角微微抬了抬:“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镇魂印是李家的也好,不是李家的也好,现在它是我的,而我不准备把它交给任何人。”
中年人已经敛起讶色,目光触及简墨云淡风轻的样子,却又忍不住哼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似乎挺瞧不上李家,你知道李家多少?说句毫不夸张的话,李家跺一跺脚,整个地球都会颤抖。”
“自有造纸以来,李家手上积累了多少造纸师你知道吗?且不说其他,世界上每个一区都有至少一家李家的造纸研究所,是这个世界拥有造纸师最多的家族,也是拥有最顶级造纸师最多的家族。除此之外,魂笔、点睛、诞生纸、孕生水、化生池,在这些造纸材料行业,李家也占据了无可动摇的市场份额。造纸管理局一连三代都由李家人担任着,掌握着造纸业最核心的权利,说呼风唤雨都不为过。”
“当然,你或许觉得这只是局限在造纸界内。但你想过没有,自5713年起,李家的造纸师制造出来的纸人就开始进入这个世界的各行各业。经过这么多年,这些纸人已经渗透了造纸界以外的各行各业,或者不能说是完全控制,但至少可以说是在操控着整个世界的各行各业运行。哪个行业,哪个企业敢拍着自己的胸脯说,自己的企业里没有李家的造纸?只要李家想,单单利用造纸的忠心暗示,就可以随便搅乱一个行业或者搞垮一家企业,多少家族兴靠得是李家,衰也因得是李家——如此,你还能用这种不屑的嘴脸谈起李家吗?”
简墨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现在的力量连与李家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然而这并不妨碍我不想和这个庞然大物扯上任何关系的意愿。对我来说,和李家扯上关系后,就意味着麻烦,而且是大麻烦。我只想安安心心完成自己的学业,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他知道自己如果这个时候站出去,打草惊蛇,杀三儿的人有可能会忍不住向他出手,但是敌视李家长孙这个身份的人在李家,恐怕不会是少数,自己能不能从一群敌人中找出自己想要的那一个,怕是未知。而且对于在李家没有任何根基的自己,一旦站到明处,能不能把那个人弄死更是难说。
梁少麟一边听着少年的述说,一边细细地打量着少年,试图从他脸上找到当年李君瑜的痕迹,然而这种相貌的遗传到底是难以作准的。他一会觉得有些像,一会又觉得好像没有那么像,内心真是纠结的紧:如果眼前少年真的是李君瑜的孩子,这镇魂印他拿了也便拿了,东西总归在李家人自己手上,多少说得过去。但如果这少年不是李微宁,便是敌人,德彰大哥既不会放过当年害他长子的人,也不可能放任李家的镇魂印流落在外。便是自己,在这样重大的事情面前,怕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唯一庆幸的是,即便这少年即便是敌人,也绝对不是当年袭击李君瑜的人,或许这一点上自己多少还能帮上点忙。
因此,他尽量放轻柔了态度劝说:“谢首,托付我的人是我多年的好友,也是李家的前任当家人。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不仅仅涉及到镇魂印这样重要的物件,还涉及到李家一条重要的血脉。我不能辜负他的信任,也担不起这个责任。老实说,我并不是想给你压力或者威胁你什么。从一开始见到你,我就打心眼里觉得你是个前途远大的孩子,要是能够一心一意在魂笔制作上发展,将来必成大器。但如果因为卷进李家的这些无谓的纷争而失去了偏离了正轨,真的是太不值得。”
“我向你保证,你若愿意归还镇魂印并且直接告诉我是谁把镇魂印交给你的,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越过你去向李家交涉,不会对你本人造成什么损害。但如果你执意要隐瞒,我只能将事情前后一五一十告之我的委托人了。但是我想,这对你不是个好的选择。你说呢?”
梁少麟言辞中的真诚简墨能够感受到一些,可惜事情并没有这位大师想得简单。
院长第一次找他谈到身世的一周后,便把他叫到办公室,取了三份出处不同的鉴定报告给他。报告上是他和李君瑜两人的dna匹配结果达到99.98%以上,两人的血缘关系笃定是跑不掉的。
简墨也一点都不意外李铭会这么做,毕竟这种事情的确定,一万个人证都比不上这样一份铁证来的踏实放心。而李铭沉稳的性格,绝对会把自己是否李家血脉这件事情查实查清,不留任何模糊的余地。而绝对作为一院之长,他想要拿到一点自己的样本自然不难。
实际上在此之前,简要早就做过同样的事情。因此面对这个结果的时候,简墨当真的是淡定得不能再淡定了。
血缘关系确认了,李铭对自己也越发热络了,完全是把自己当成了自家子侄来看。对此简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总不能说求你别对我那么好,只能让自己没事不要往院长办公室去。
今天梁少麟找上来的事情,李铭事前并没有告诉他。显然李德彰在托付梁少麟出来查镇魂印的时候并没有告知李家内部。至于为什么要如此隐秘,显然是不希望打草惊蛇。至于谁是哪条蛇,自然是还没有被挖出来的凶手。
连凶手都没有查出来,就想让他的身份曝光?简墨才没有那么傻,虽然然说李德彰这么做本来就有保密的意思,然而简墨已经不是任人安排的孩子了,他还是更喜欢把主动权控制在自己的手中的感觉。
这是这样一来,就要对不起梁大师了,简墨微微叹了一口气。
梁少麟还在那里苦口劝说:“谢首,你若是有什么碍难的,只管与我说,我一定会全力帮你。毕竟你也不过十**岁,当年的事情绝对与你牵扯不上。至于镇魂印,这本来不是你的东西,也理当物归原主。”
“梁大师。”简墨开口。
梁少麟停了下来,盯着他。
他的目光有些歉意,“我很感谢你。但是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梁少麟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中年人直接笑了起来:“年少有骨气是好,可是也要看清楚什么是好是歹。放着安宁平静的生活不过,你真的以为自己出了一次名,就能够抗衡李家了。”
简墨摇摇头:“我没打算抗衡李家,我需要处理好您两位就可以了。”
中年人色变:“你以为你是谁?居然敢对我大放厥词,我可是三级异造师,难道你以为我出来身边连个保镖都不带吗?”
这时,原本只有三个人的书房突然出现第四个人,这人不是简要又是谁?
梁少麟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简要,又看了一眼简墨:“异级?”
简要微微一笑,把手中的托盘放在简墨面前,然后向中年人道:“您说的保镖是这几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