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有的吧,在她小时候生病发烧时,史氏也曾守在床边目不交睫地照顾过她;她受委屈哭诉的时候,史氏也曾柔声哄过她;她努力学刺绣烹饪想让她为自己骄傲的时候,史氏也曾不吝地夸奖过她,当时她脸上开怀的笑,应当是真的呀?

忆及前世种种,夏疏桐愤怒之余,更多的是悲哀。自重生那日起,她便不再将史氏当成自己的娘亲了。前世史氏的养恩,她在前世就已经还清。今世若史氏能安分守己,她便还能敬她为自己的二婶;如若不能,休怪她绝情!

接下来几日,夏疏桐有意接近夏馥安,与她玩得十分交好,姐妹俩看起来都彻底忘了先前的不愉快,变得亲密了起来。

初六这日下午,夏疏桐和夏馥安二人下课后,姐妹同行走在廊下,夏疏桐笑道:“明日就是七夕了,你要出去玩吗?”

“当然要啦!这还用说嘛!”夏馥安喜滋滋道,她都禁足了两个月了,碰上这热闹的节日,当然是要出去玩个痛快的。

“我明晚会去夜市,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玩呀?”夏疏桐问道。

“明晚啊?”夏馥安想了想,摇头道,“我去不了,明天白天我要去我舅舅家呢,表哥他还说晚上带我去看萤火虫!”说到这,夏馥安笑逐颜开,面上满是期待。

“这样啊?”夏疏桐咬了咬唇,有些羡慕道,“你们去哪里看萤火虫呀?”

“不知道!表哥说要去郊外,他说到时漫山遍野都是萤火虫,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可好看了!”

夏疏桐低头,想了想,小声问道:“大姐姐,那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呀?桐桐也好想去看萤火虫呢。”

夏馥安一听脸色就变了,她方才带着些炫耀的姿态故意说得十分夸张,却没想到将二妹妹给打动了,可她才不想带她去呢。可是二妹妹刚刚才主动约了自己明晚出去玩,那现在她出去玩又不带她去,这样会显得她很小气呀。

夏馥安想了想,为难道:“这个我得问下秋表哥,秋表哥之前是说带的我出去玩,可没有说带你哦。这样吧,我明天去我舅舅家问一下表哥,如果他同意了,我就让人来接你,可以吧?”

夏疏桐听了,心中鄙夷,以她对夏馥安的了解,夏馥安如果同意她去玩,肯定这会儿就答应了,哪里会找这么多借口。是以,夏馥安到时一定不会派人来接她,就算后面她问起,夏馥安也会说自己玩得开心忘了这回事。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是以,夏疏桐面上不显,只一脸欢喜道:“好啊!那大姐姐你到时一定要派人来接我哦,我在家等你!”

夏馥安只冲她笑了一笑,并不做应答。二人也到了长廊转角处,就此分开,回了各自的院子。

次日一早,夏知秋和秋氏牵着夏馥安的小手来到车马院,准备坐马车前往不远的护国公府,正好看到夏疏桐带着几个丫环婆子要出门。

秋氏微讶,叫住了她,“桐桐,你一个人出去?”

夏疏桐回头见了秋氏,连忙过来朝她福了福身,道:“娘说不想出门,桐桐就一个人出去走走了。”

秋氏温柔笑道:“那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呢,”夏疏桐朝她憨笑了一下,“桐桐到处走走,听说今天外面好好玩呢!”

秋氏失笑,“傻丫头,大清早的外面哪里好玩,要等到下午才热闹呢!要不你……”

“娘!”这个时候,夏馥安忽然打断了秋氏的话,拉着秋氏的袖子撒娇道,“我们快点走吧,别让舅舅他们久等了!二妹妹,你在外面要小心些,别乱跑哦!”说着欲拉秋氏上马车。

秋氏还来不及说什么,夏疏桐便眼巴巴地对夏馥安道:“那大姐姐,你记得下午派人来接我啊!桐桐好想去看萤火虫的,你帮我在秋表哥面前说一说好不好?”

夏馥安听到她这么一说,鼻子都皱了,这个夏疏桐这样子,那她娘不是都知道了吗?果然,秋氏一听,不解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夏疏桐忙将昨日之事说了,一脸乖巧道:“等一下桐桐会早早回来,在家里等大姐姐的。如果秋表哥不肯让桐桐过去,那桐桐……我去外面玩也可以的。”夏疏桐说到这,故意低下头来一脸失落。

秋氏听得拧了拧眉,自己这个女儿想什么她还不知道吗?女儿这是不想让桐桐去,才会找了这么一个借口,若真心想带桐桐去,只怕昨日就应下了。

夏馥安低着头,有些心虚,抿着嘴巴不说话。

秋氏摸了摸夏馥安的头,收起眼中的责怪,柔声道:“安安,我们带妹妹去舅舅家玩好不好?”

夏馥安咬了一下唇,点了点头,一会儿低低道:“娘,我错了。”

秋氏唇角弯弯,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我的安安最懂事了。”

见秋氏并没有生她的气,夏馥安抬头冲她一笑,又上前来亲切地拉起夏疏桐的手,热情道:“桐桐,你跟我一起去舅舅家玩吧,我舅舅家好漂亮的!”

“真的吗?”夏疏桐一脸欢喜,“我可以去?”

“当然可以啦!”夏馥安点头大方道。

“太好啦!”夏疏桐开心得直鼓掌,又有些不确定问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吗?晚上还可以看萤火虫?”

夏疏桐还故意这么一问,夏馥安听得心中有些不开心,面上仍是甜甜一笑,“是啊,可以的!我们快去吧!”说着就拉着夏疏桐上了马车。

见两个小姑娘手拉手上了马车,秋氏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了去,女儿的大方得体是为了讨大人的欢心,如果大人不在,就意味着她不会这么做了,而是像昨日那样欺骗妹妹。

夏知秋将秋氏的忧虑看在眼中,手轻轻拥住她腰身,低声道:“安安还小,不必想这么多。”在他看来,女儿聪颖中带着些狡猾,她因自己的私心耍下小心机也不是什么难容的坏事,毕竟人性本就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只是圣人会因道德而抑制自己的本心,而坏人则放纵自己的本性。

见秋氏仍愁眉不展,夏知秋轻笑,举例道:“孔融让梨,个个都赞扬,如果碰到个不让的孩子,那这个孩子就做错了吗?小孩子的本性,都是喜欢又大又漂亮的,也喜欢独占,没有生来就爱分享、礼让的。”

秋氏叹了口气,道:“这我知道,可是我尽力去教导安安照顾比自己弱小的人,安安却……”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安安也做得很好。”夏知秋微笑道,“只是她还需要一个成长的过程。”

“爹,娘!”夏馥安在马车内等了一会儿,见这二人还站在马车前低声说着话,忍不住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催促他们,“你们快上来呀!”

夏疏桐坐在长椅上低垂着眼眸,唇角笑意淡去了几分,隐在袖下的手也微微握成拳。若今日之事顺利,那她就也能叫夏知秋和史氏二人一声爹娘了吧?

“就来了。”秋氏应了声,提起长裙走了过去。

夏知秋搀扶她上车,声音平和道:“只要家人健康平安,我们便知足了,可是这个理?”

秋氏在马车内落坐下来,朝他浅浅一笑,点了点头。

夏知秋回之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片刻后,马车缓缓驶出了夏府的车马院,往护国公府的方向去了。

第26章

与此同时,白马寺空阔的后院里一株老榕下,一长一幼二人沉静地坐在竹木僧榻上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