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松和紫竹两人坐在车辕上,梁松只不过穿了一件薄皮袍,连大氅都没穿,却显得轻松写意,紫竹终究功底不够,抱着个手炉,皮袄外又套了棉袍,瞄着梁松一脸自在的模样,心中十分羡慕。
马车内放了烧红的炭炉,显得暖融融的,秦瑄歪坐在马车内的榻上,他桃花眼半闭养神,一手撑着侧脸,大氅解了搭在榻上,整个人显得格外放松。
容昭坐在窗边,掀起一角窗帘,一副新奇惊叹的模样往外看去,按说她这动作可以说是十分没规矩,但秦瑄只是笑笑地纵容着她的小动作,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
其实容昭本身并没有太多好奇心,以她的心理年龄,早就没了青葱岁月时的鲜活,好奇心也是其中之一,但她明知秦瑄是为了带她出门才特意抽出时间陪她,否则他就是再闲也有的是事情等着他处理,她却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岂不是糟蹋人的好意?
她只要表现这一次,只怕秦瑄以后就再也不会带她出门了,她虽然对逛京城没兴趣,但皇帝隔几年就来一次的南巡她倒是很想参与参与啊!
宽大的街道上很是热闹,三年一次的春闱赶在了明年二月,这时候的京城,已经被全国各地汇聚来的读书人填满了,京城格外寒冷的冬天,也因为热情洋溢的他们,添了许多热闹气息。
两人出门,贴身人只带了梁松和紫竹,两人都有身手,而更多的暗卫则隐藏在人群中,店铺内,隐藏在一切可以隐藏而守护位置又绝佳的地方,沉默而警惕地关注着周围。
大乾当今皇帝是个喜欢微服私访的主,这并不是秘密,曾经还有他国的人天真地觉得这是个绝佳的好机会,傻乎乎想在秦瑄出门时安排人刺杀,却不想想,秦瑄既然敢于出门,自然就有足够的实力保证自己的安全,开初那几年,死在秦瑄手上的刺客何止百数?
在这个武林中甚至有能够移山倒海的宗师坐镇的天下,对宗师而言,于千万人中取一人首级绝非难事,因为这份武力的震慑,皇帝的日子真没有容昭历史上那些高度集权的皇帝过得舒服,但宗师毕竟只是传说中的人物,天下连一流高手也不过几个,更别提宗师了,可乾朝偏偏就有一个坐镇,而和乾朝相邻的几个国家,二十年前还有一个,如今却是一个也没有,这也是乾朝能牢牢霸主天朝上国地位的原因之一。
没有人知道,乾朝目前有两个宗师了,而且全部出自皇室!秦家的人信奉一个道理,那就是靠人不如靠己,只有自己真正掌握的力量才属于自己,那些他姓的宗师,纵然秦家百般拉拢,让他们心有归属,然而他们归属的也是这个国家,而非他们秦家!
秦瑄的身手经过开先数年刺客们前仆后继地用自己的鲜血和性命另类地宣传,至少天下人都知道,这位乾朝皇帝起码是个一流高手,就单凭这一点,原本想刺杀他的那些人顿时一颗心都凉透了!
妈蛋,皇权武尊一把抓,天下还有谁敢和他作对,这简直是犯规!
更坑爹的时候,秦瑄出门,从来不仗着自己的本事刻意不带侍卫,相反,他带出门的暗卫多半都是伸手极好足以跻身武林顶尖位置的高手,在这些人的护卫下,这几年,敢刺杀秦瑄的人已经销声匿迹了,却没有想到,赶在万寿节时,再次让他明白,人的贪婪和野心,是任何血腥杀戮也阻止不了的。
马车外面传来一阵阵喧嚣而热闹的人声,食物的香气透过车帘钻了进来,还有讨价还价的声音,大声寒暄的笑声,成年的,孩子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这一切构成了充满人情味儿的市井,就是这种朴素而热闹的平民生活,让最近一段时间杀人杀得手软的秦瑄感到了放松。
路边走过两人,飘来了一段对话。
“前面鹤翔居又在斗文了,我们快去看看!”
“什么是斗文?”
“我忘了你最近进京后一直在埋头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你不知道,这次春闱,各省的前二十名都来了,尤其是解元们,一个都不缺,不过自古文人相轻,也不知是哪两个省的解元吵上了,他们谁也不服谁的名头,所以就约好了在鹤翔居斗文,这一来二去的,那些人就不约而同地每隔一旬在鹤翔居举办一次斗文会,开始只是小打小闹,后来听说这事儿各省都挺重视,专门组成了队伍参加,可精彩了!”
“这些人不是吃饱了撑着吗?还不如在房里多温习两页书,堂堂春闱,何等严谨,岂可三心二意对待?”
“唉,你个呆子,懂什么?人家这才是聪明的做法呢!只要在斗文会上胜了,那意味着他们还没有参加会试,就叫天下人看到了他们的才气,往后就算会试不中,也不会被人小瞧,说不定还能召来贵人赏识,一夕之间飞黄腾达,你看看,这段时间,像这样低调却不凡的马车有多少去了斗文会现场,这些就是京中的贵人,一旦他们看中了某人才气,稍费力气提拔,那人的前程就有了,所以啊,那斗文会,说白了,就是他们展示文采的地方啊!”
“白兄说差了,这等沽名钓誉之徒,便是真的文采风流,品性也不可取,靠投机取巧出人头地,终归不是正路!”
“哈哈,清池啊,也就只有你这个呆子才这么想,于我而言,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便是我一生的追求,为了达成目的,稍微走些捷径又有什么呢?只要不伤天害理,不愧对良心便足够了!”
……
尽管马车行驶的速度不快,但终究比步行快得多,两人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远,慢慢听不见了,也不知那个叫“清池”的如何回答,秦瑄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一侧头,就看到容昭发亮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