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万兵马将整个码头围了个水泄不通,外围是津口本地整齐沉默的驻军,内围是纪律严明甲胄光鲜的禁卫军,放眼望去,长枪如林,寒芒阵阵,旌旗招展,形成令人窒息的肃杀凌厉的气氛。
兵马包围的中心,却是数十位以秦瑄为重心的大乾朝官场上的顶端人物,以赵总督为首的北省官员,正亦步亦趋地跟在秦瑄身后,赵总督也不敢搞什么欢送之类浮华的仪式,什么万民伞,百姓哭拜等等,只选择了最朴实的送别方式,低调而真实,反而摸对了秦瑄的心思,对这个家事一团糟的家伙总算有了几分“还算本分”的印象。
秦瑄自从容昭那里得知赵总督对待嫡子女的态度后,对这人的印象就有了微妙的下滑,并且还派人调查了一番,古人讲究“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秦瑄觉得一个人连家事都处理不好,又有多大的能力去面对更复杂的国事?
经过暗卫反馈,这赵云袖说得确定属实,而这赵总督在家事上确实一塌糊涂,后院嫡子女与继室子女争锋十分激烈,那继夫人目光短浅但手段粗暴狠绝,嫡子自幼聪颖有才华,却被一层孝道生生地压制住无法发挥,而这赵总督居然丝毫不察,兴许也是因为他的次子表现也良好,有的选择便有偏颇了。
好在这家伙在政事上因生性谨慎,倒没有什么大的过错,只是到底还是给秦瑄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行礼早就送上了船,容昭等女眷也早就先行进了龙舟,赵云袖跟随在容昭身边,自发自动地把自己当做丫鬟一般,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秦瑄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上了龙舟,勉励了赵总督等人数句,差不多到了吉时,便要扬帆离港,那兵马守卫住的通往城中的路上忽然起了一阵喧哗,一会儿工夫,禁卫统领叶俊卿亲自执着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急件送到了秦瑄面前。
“报,金陵急报!”
叶俊卿的脸色并不算好看,显然送来的消息不是什么好消息,好事坏事光看送信人的表情就能明了,赵总督等人都是人精,见状顿时噤若寒蝉,一声也不敢吭。
秦瑄接过了急件,拆了开来,只看了开头一行,脸色便沉了下来。
看完后,秦瑄看到赵总督等人的表现,冷冷一笑,顺手把信件扔给了他们,“看看,朕登极十数年,兢兢业业,朝野安稳,百姓安居乐业,本该盛世歌舞太平安乐,居然冒出这种乱世才会出现的预兆,是不是很有趣?”
金陵知府的急件上,除了前后仓促的请安之外,只叙述了一件发生在金陵的大事——金陵玉河中起出了巨大石块,石上刻有“乾坤颠倒,国运难测”八个字!
如此简单明了的八个字,就连不识字的老百姓,也能听懂它表面上的意思!
急件的字里行间,金陵知府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慌乱无措,据说起出巨石的是今年召集的第一批整顿往年水渠的民工,官府没能在第一时间得知并且封锁消息,也就是说,此事已经蔓延到民间,在金陵当地引起极大的波澜,不可能瞒住了。
赵总督等人只看到“乾坤颠倒,国运难测”八个字,就一个个下饺子一般,扑通扑通地跪了下来,尚未看到信件却也察觉不对的杨奕等从京中跟出来的官员也立刻跟着跪下来了,天子已经发怒,又岂有他们站着的道理?
“皇上息怒!”
“皇上息怒!”
两拨人一前一后开口,秦瑄却冷笑,“都被欺到头上了,朕如何息怒?吩咐下去,船队转道,立刻前去金陵,朕倒也看看,是什么样的奇石,竟能预测大乾国运,难道是有人想重演陈胜吴广旧事?”
此话一出,下跪的一群都恨不得自己没带耳朵,到嘴边的劝谏又咽了回去,到了这一步,谁开口谁是傻瓜,就怕一开口不但没能搏个忠臣美名,反而引得皇上把怒火都发到自家身上,那岂不是引火烧身?
诸大臣虽然不敢劝谏,但对秦瑄的信心还是有的,秦瑄执掌大乾已经十几年,国家一天比一天强盛,百姓们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谁相信太平盛世会冒出来奇石警示?还不是居心叵测之人借此弄些魑魅魍魉!
今年一甲三人到底年轻气盛,不如老臣们“沉稳”,看完信后,杨奕当即就开口道,“皇上,此事定是有人在背后谋划,企图煽动民心,对朝廷不利,如此只顾一己私欲而不顾天下百姓的人,罪该当诛。”
榜眼赵桐也直白地道,“皇上,此事蹊跷,陛下乃圣明之主,顺应天道而主天下,如今大乾在陛下的治理下盛世太平,四海臣服,这所谓奇石,分明是有人装神弄鬼。臣以为,能在河道埋下巨石,所费人力物力可观,此行为必不可能悄无声息,若派人暗查,兴许会抓到线索。”
他二人一个果断一个平实,说出的话稍稍浇熄了一点秦瑄心头的怒火,他挥手让众人起身。
“此事发生得突然,与你们无关,你们也无需紧张,”他的眼中闪过凌厉的光芒,“朕倒要看看是谁想要颠覆我大乾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