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芷书拧了眉,心爱公主才悬梁,远在宫外公主府的惠安公主即便消息再灵通也不可能这么快赶过来,今日怕就是大公主怂恿成事的,做了场戏给她瞧!她虽心中有数,却仍旧为心爱揪心疼着,先帝在世时,心爱公主便是万千宠爱于一身,谁曾想当年那样娇气的小公主,如今却是这般光景。叹了口气,蹲下身:“大公主先起来,待本宫去瞧瞧心爱,可好?”
床榻上的心爱公主是醒着的,刚刚两人的对话也该听进去了,却一言不发,只睁着眼看着床顶,眼神空洞没有焦距,加上苍白的面色,不满十六的年纪,这般模样实在让人心疼。
“心爱?”
杜芷书轻轻唤了一声,不见公主反应,而后叹息,转身问向纪存智:“公主可有大碍。”
纪太医摇了摇头:“身体没什么问题,调养几日便可,可心病微臣便医治不了。”
“可不是心病么!皇后与李昭仪相熟,对李家的二公子肯定是了解的,不是我碎嘴,那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心爱啊。”大公主在一旁补充说着。
杜芷书回头看了眼大公主,这位大公主是蒋贵妃与先帝的第一个孩子,当年大公主出嫁时何等风光,嫁的是周国公的长子,公主步撵从致和门出,沿着封锁的建安大街行走,所到之处遍洒金粉,可谓普天同庆,当时杜芷书还羡慕得很,觉着女子出嫁能有那样的气派很是幸福。
之后她坐着凤撵行过建安大街入宫、接受万民与百官朝拜时,才知道女子一生的幸福不是嫁得如何风光,而是嫁给心爱之人,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而如今,驸马调入户部担任闲职,只与公主待在公主府,深居简出,平日难得瞧见身影。今日大公主虽然是算计着她,可也是为了自己的妹妹,倒是情有可原。
“刚刚大公主有些话讲得不妥,先帝宠爱心爱公主,朝堂皆知,可当今圣上虽然少有陪伴公主,对公主却也是疼爱,陛下不过希望为公主寻个好人家,李家高门大户,也不算辱没。”
大公主低了头,“是,刚才是惠安说话不太注意。不过,若指婚给李家长公子我无话可说,即便妹妹不肯,我这个做姐姐的肯定也帮忙劝诫,可李二公子的品行整个建安城谁人不知,再如何,惠安也不能看着妹妹跳入火坑,即便言语冲撞了陛下,惠安也无惧。”
“大公主对心爱公主倒是疼惜。”杜芷书感叹道。
“天下的姐姐都是这般,父皇母妃都不在了,母妃随父皇走的那日,曾握着惠安的手嘱咐惠安要照顾心爱,惠安一直不敢忘。”
杜芷书不由得想起母亲病逝那一晚,父亲还在战场未回,母亲也是握着大姐的手,将二姐与她托付给了大姐……
思绪被突然闯进的尹贵嫔打断,心爱公主悬梁,宫里其他主子或是消息得到太晚,或是无心前来探视,杜芷书是因着昔日情谊,而如今尹贵嫔却让她意外。
入宫这段时日,杜芷书没有和尹贵嫔正经说上一句话,总感觉这人冷冷的,不太与人亲近。关于她的事情杜芷书也听紫瑶说过,贵嫔出身普通官吏家,曾经不过是蒋贵妃身边的女官,重光帝即位后,蒋贵妃在宫里服毒自尽,这位昔日先帝宠妃身边的小小女官却是摇身一变成了新帝宫妃,没人知道缘由,宫里却常有议论尹贵嫔子在旧主尸骨未寒之际勾引新帝的言论……
给杜芷书行礼后,还不待杜芷书开口,便匆匆往心爱公主床头走去,关心的模样倒不像是假,让杜芷书有些好奇,原来冷情的尹贵嫔也有关心的人。
“娘娘,今日便是惠安求娘娘了,不看惠安与心爱的情面上,可否念及先太子,先太子当年对娘娘......”大公主顿了顿,才是缓缓说出:“极好。”
杜芷书叹息:“不是本宫不帮忙,陛下的心思本宫亦左右不了。”
“娘娘为何不试一试,或许不如娘娘所想。”
身后的尹贵嫔突然出声,杜芷书回头,正巧对上尹贵嫔的视线,这是尹贵嫔第一次直视她,眼神很是坚定。
“贵嫔看着也很是关心公主,陛下对贵嫔与其他宫妃不一样,贵嫔为何不试一试!”
“为着公主,妾愿一试,不知皇后可有妾的胆气,论情谊,皇后与公主的情谊远远胜于妾。”尹贵嫔一步不让地看着杜芷书,说着。
深吸口气,尹贵嫔这是将她一军,杜芷书抿了抿唇,道:“本宫心中有数,不劳贵嫔操心,见心爱无碍,本宫也得回去了,大公主这几日便在昭阳阁住下,陪陪心爱吧。”
杜芷书大步走出,不顾身后大公主的一声叫唤,直到出了昭阳阁,杜芷书才是仰头,看着夕阳余晖,心中烦闷得很。
“在想怎么劝说陛下?”身后跟出来的纪太医说道。
杜芷书撇撇嘴,“又被表哥猜中一回。”
纪太医却是答道:“心爱公主出事,皇后是第一个赶来的,那时,便已经输给惠安大公主了。”
“哪里有赢家,在这宫里头,其实谁都是输家!”杜芷书摇了摇头,复又回头问向纪太医:“阿蓉病可好了?”
纪太医笑了笑:“你们姐妹俩真是,我去安阳侯府给蓉小姐看病时,侯夫人问我的第一句话是‘皇后娘娘病可好了’,虽然我不喜欢大表姐的为人处事,不过不得不承认,她对你的关心还是有的。”
“我是问你阿蓉病好了没有,哪来这么多废话。”杜芷书不满说着,却也是为了掩饰心中情绪。
“蓉小姐这病养得差不多了,就是不肯吃药这点让人头疼。”
“阿蓉最怕苦了,等会去我宫里拿些蜜饯带给阿蓉,并帮我转告那丫头,等她病好了,小姨准她进宫来耍。”
☆、第22章
“陛下接连三日都宿在清芷阁,如今宫里都议论着,说贵嫔娘娘是惹了陛下不高兴,那夜戌时陛下就从贵嫔娘娘的印月阁离去,听印月阁的宫婢讲,陛下离开时,脸色并不好。”紫瑶将打听来的消息仔细禀报着。
杜芷书却仍旧捧着话本子看得认真,只嘴角轻轻勾起:“看不出陛下这么喜欢阅书,愿整宿与书为伴。”
紫瑶听皇后不着调地说着其他,不得重点!遂急了,说着:“连贵嫔都劝不动陛下,娘娘还是别淌这趟混水了。”
“本宫知道分寸。”
杜芷书说完,紫瑶仍是不放心,提醒着:“陛下素来一言九鼎,绝不会失信于相爷的。”
这些理儿她如何不清楚,君无戏言,若是之前猜出陛下心思,在陛下开口前便劝阻了便也罢,如今,只后悔自己竟一点不知陛下心意!可对于心爱,她这回只能是明知不可为却不得不为了......
“尹贵嫔那样冷情的人,三年了从不曾出错,却不想这次为了心爱......她对心爱倒是真心。”
正感叹着,外头传来女孩儿银铃的声音,杜芷书随即展颜一笑,扔了话本子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姨姨,抱抱。”小小的身子伸出双臂,声音软糯。
杜芷书才刚走出,便听见杜芷琴怀中小蓉儿撒娇的声音,心里高兴,又加快了脚步,几步走上前,和以前一样,将脑袋凑上去蹭着小蓉儿的肚子,惹得小丫头咯咯发笑。
伸手接过大姐怀里的小蓉儿,脸颊蹭了蹭小蓉儿粉嫩的小脸,“听说小蓉儿生病不肯吃药呢!”
“没有,蓉儿有吃,好苦,还吃。”奶奶的声音辩解说着。
“有娘娘送来的蜜饯,这不,三两天病就好了,囔着说要进宫来耍。”杜芷琴站在一旁,也是笑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