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璃未料她竟如此之狠,一时不察,便见瓷盘兜头砸来,惊吓得以袖挡面闭上双眼。
哐当!
一阵劲风从她身侧擦过,堪堪挡下了差点砸上她脑袋的盘子,谢璃睁眼一看,只见一青衣男子直挺挺地挡在她前头。
“夫人,相爷来接您了。”叶九面无表情地望著陆无双。“去请夫人上马车,莫要误了时辰。”
他身后的两名小管事领命,上前不由分说将陆无双架住。
“不!”陆无双拼命挣扎。“死开!”
不!她再蠢也知道外头传得多难听,宇文玨把她关入宗祠,还使出那恶毒伎俩毁她名声,昨夜他夜宿宫中,她压根儿没打算同他一道参加犒赏宴!猪都知道宴会上那群眼皮子浅的会如何笑话讥讽她!
只消出了相府找到陆震远,她就无所畏惧了!
她定要陆震远替她狠狠讨回这口怨气!
“啊!”陆无双被管事强行推入马车,一个不稳摔倒在马车内,爬起身就见宇文玨面色阴沈地倚著窗,正斜睨著她。
“夫人这狗爬的姿势可不雅观,莫要脏了新衣损了本相颜面。”
“宇文玨!”陆无双恨恨骂道:“当初你跪著求娶我,在我爹面前涎著脸跟条狗一样,都忘了是谁救了你的狗命你才能有今天的!忘恩负义的地沟老鼠!你不得好死!”
“堵上她的嘴。胸无点墨,这些骂词听得都腻了。”
宇文玨漠然地看著叶九用白帕子绑住陆无双的嘴,“救了本相?当年诬陷本相谋反的可不就是你那好父亲......可恨本相被你们欺瞒了这么多年!”他忽然凑前,狠狠扯住陆无双的发髻,“若不是当年你非要嫁我,能扯出那么多事?太子与七皇子之争本与我无关!就因为你、就因为你--”
呜!
宇文玨猛地将陆无双甩开,她冷不防撞上车门,吃痛地直呜咽,柳眉倒竖恶狠狠地瞪视宇文玨,而后发狂地狠扑上去,却被叶九拽住,死死压制在宇文玨脚下。
宇文玨厌恶地调开目光,道:“去镜湖。”
此时离午时约莫还有一个时辰,时间尚早,宇文玨还有事要办,为防陆无双一个不备被陆家趁机带走,便先去将人逮了过来。
今日恰是十月初一。
这一日,镜湖有个别称,叫三生湖。
缘定三生,前生、今生与来生。
许多小儿女会在今日来镜湖互诉情衷,心有所属的少年男女也会来此祈求天赐姻缘,盼得意中人回眸。
缘灭,也是三生。
传闻只要在单刻钟,初时与正时的一刻与三刻,投入糯米制成的莲花糕,虔诚祈愿,便能斩断恶缘,灭了因果牵扯;而在偶刻钟,也就是二刻与初时、正时,投入莲花糕虔心祈求便能得偿所愿,天定良缘。
子不语,怪力乱神。
叶九将陆无双双手反剪绑在马车上,派人仔细盯住她,这才翻身下了马车,匆匆追上宇文玨。
宇文玨素来不信神佛,不信这些民间信仰的无稽之谈,叶九在他身后正揣测著宇文玨来此要办何事,便听见前头的小摊主朝他们高声吆喝道:“两位爷,买对人偶吧。佳偶天成,这几对人偶可不一般,是结缡七七四十九载的恩爱夫妻所刻,又在月老庙里供奉过七七四十九日,买回去日日戴著,您与您的那位,必定长长久久,世世生生。”
这么丑不拉几的东西,刻得又随便,都不值两文钱,也就能讹讹小娘子们了。叶九在心底嗤笑一声,一个没注意撞上了宇文玨。
“这是?”宇文玨指著一对姿势奇特的小人偶问道。
其中一个人偶伏地跪趴著,另一个在背后双手叉腰单脚踩著人。它们在一众成双成对的小人偶中显得异常独特,教他一眼望见。
那小摊主暗暗打量了他的衣著与神情一眼,满脸堆笑道:“这个叫有悔,象徵著破镜重圆,很灵验的,只要诚心悔过,好好配戴的,包管您的那位回心转意,一世和和美美,携手白头。”
“这个多少钱?”
“不贵。”小摊主笑道:“一对四十九两。”
噗!
比他一年薪饷都多!叶九一口老血还没来得及吐出来,便听宇文玨道:
“阿九,给钱。”
“爷?”
“四十九两买一丝妄念与期盼......”宇文玨低声道:“倒是不贵。”
叶九于是付了钱收下了丑不拉几的一对小人偶,他不动声色地扫过摊子上的所有人偶,心中寻思著转行干人偶生意的可能。
宇文玨很快来到镜湖边。正好午初二刻。
“阿九,糕。”
叶九转头挥了挥手,他身后紧跟著的两名壮汉合力抬来一个一尺见方的大木箱子。
木箱子一被打开,四周发出一阵惊呼,往来游人们纷纷惊掉了下巴。
只见一名白衣公子吃力地抱起巨大无比的莲花糕,旋身将它甩抛入镜湖,大莲花糕噗通一声溅起惊天水花,在一众拳头大小的莲花糕中显得异常扎眼。
宇文玨双手合十闭上眼,握著小人偶虔诚地许了愿,顶著周围异样的眼光看著莲花糕越飘越远,直飘至彼岸慢慢下沉。
他初次来镜湖,从此坠入情网心有所属;第二次来镜湖,已历尽沧桑,彼时他与陆无双成婚数年,镇日郁郁寡欢,偷空出来缅怀过去却在镜湖边撞见如玉与苏珩,温雅公子与清秀佳人,苏珩眼角眉梢全是笑意,两人瞧著温情脉脉,是再般配不过了。
那时他远远地望著对岸的人,内心翻涌著强烈的不甘与嫉妒。
而今......宇文玨的目光顺著逐渐淹没的莲花糕流连到对岸,忽然僵立当场。
对面那抹粉色与杏色的人影--
“苏大哥,你准备的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