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的柔情蜜语,他永远只会对着别的女子说。
已经死得骨头渣子都没了的许青瑶,永远胜过她这个的大活人。
许青瑶的女儿秦王妃,只因与其母有几分相似,也让他痴迷过。
赫连贵嫔的柔顺,韦贵妃的娇纵,都能让他动心,甚至如今一个侍疾几日的婢女出身的贵人,也能得到他的青睐。
自己在他眼里,却永远只是作为一个贤惠正妻和端庄中宫的存在,他对自己有敬重,礼让,客气,却永远没有男子对女子的迷恋和亲昵。
“白令人。”声音平静,跟平时一样,听不出什么太大情绪,“你说,本宫是不是不够美?”
白秀惠错愕:“娘娘这是说什么?若娘娘都不够美,天下也没几个美人儿了。”
这话也并不是奉承,年轻时能够从重重贵女名媛中脱颖而出,被选为太子良配,后来又能入住中宫的一国之母,相貌自然不可能平庸。
“那,本宫一直没有生育,是不是很不讨皇上的喜欢。”依旧淡如水。
白秀惠惶恐:“娘娘又不是不能生,只是年轻时不慎流过产,损了身子,后来皇上又极少来凤藻宫,娘娘一个人怎么生?娘娘母仪天下,后宫的皇子皇女,都是您的孩子,都得叫您母亲,便是娘娘没有亲生子女,也没什么为人诟病的,皇上从来可没说过什么,再说,娘娘如今名下还有太子呢!”
蒋皇后不无自嘲意:“既然是美人,没有生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这么完美无缺,皇上不应该倾慕于本宫吗,为什么皇上却向来只看得见别的女子。”
白秀惠道:“娘娘相貌足够美,气质风仪也是常人不能比的,只是……”
“只是什么。”
白秀惠犹豫:“奴婢……不敢说。”
蒋皇后漠道:“说。”
白秀惠道:“男人天生都是喜新厌旧,图新鲜感的,娘娘与皇上自少年就是原配原订的夫妻,成日相对,生活平静无波澜,便是皇上有什么浓情蜜意,也早就磋磨干净,娘娘再倾国倾城,也早看得厌了。那许青瑶与皇上的生死两隔,能让皇上魂牵梦绕,赫连氏出身异域,有外邦女子的风情,能让皇上好奇,韦氏庶女出身,伏小做低惯了,大家闺秀不屑于使的蛊惑手段,她全都舍得用,叫皇上新鲜……如此一来……”
“够了。”蒋皇后手一摆,唇角挑起一抹悲哀。
得不到夫婿的爱,原来只是因为自己活得太长,伴随得最久?
她面色与夜幕融于一体,毫无波动,甩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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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皇后夜至养心殿,在皇上面前揭穿魏王府云侧妃滑胎真相,第二天,才半天不到的功夫,传遍朝上。
臣宦惊诧之下,议论纷纷,没料到一个低贱小倌之死,引出魏王恁大的丑闻,两笔罪过,够整个魏王府吃一壶。
得知魏王和刚流产的云侧妃被送进了宗人府,云玄昶傻了眼,又从熟人那里听到些还没公布的风声,说魏王在外面搜集孕妇,是自家方姨娘牵的头,吓得一身冷汗。
还不等宗人府和刑部来问责,云玄昶气喘吁吁地赶回府上,叫人将方姨娘提到家祠外,架在条凳上打了一顿,边打边骂,气得胃又疼得翻江倒海,打了一半丢下棍棒,在旁边直喘气儿。
怜娘听到风声赶到了家祠这边,知道方姨娘帮云侧妃准备狸猫换太子的事儿,战战兢兢缩在旁边,眼睁睁看着方氏被老爷打得凄厉大叫,心里砰砰跳,云家万一受了牵连可不得了,自己还没享够福呢。
再看见老爷紫红交织的脸色和捂着胃不舒服的样子,怜娘又心思一动,悟德明明说自己孕期不远,一两个月又一晃,仍是没点儿动静。
她暗中揪了一揪袍子角儿,眼中光泽一闪,自己绝对不可能不能生养,莫非是老爷的原因?
老爷虽然不至于老得不能生,但毕竟比自己年长许多,加上这些日子胃疾越发重,一生气就心下疼,身子算不上好……不能生了,也不奇怪。
怜娘正想着,见老爷停下来,醒过神,忙上前搀住云玄昶,娇柔道:“老爷莫气了,事儿都发生了,您气坏了身子也没用,不如想一想怎么解决,别被老贱人给牵累了。”
方姨娘趴在地上,恨恨抬起鼻青脸肿的脸,这小蹄子,刚进门时还不断讨好,又是姐妹相称又是送针黹绣品,往日云菀桐没事儿时,她对着自己也算是乖顺,这会儿一有事,竟指着自己鼻子喊“老贱人”!
云玄昶见方姨娘用吞人一样的目光瞪着爱妾,一脚蹬上她的脸:“瞪什么瞪?说你还说错了不成?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这回若是云家受了你的牵连,我准得剥了你的皮!”回头见着怜娘,总算脾气消了一点:“还是怜娘最懂我的心,每次有什么,就你说话听得最舒服。”
方姨娘被云玄昶一席话吓得大哭:“老爷,贱妾也不知道桐姐儿有那个心思啊,她叫妾身去做,妾身就去做了,万一朝廷来提审问罪,老爷可千万帮妾身解释解释啊——”
“方姨娘这话说的,”怜娘睨着她,“知道方姨娘脑子不好使,可也不至于傻到这个程度,云侧妃叫你去找相同月份的孕妇,你难道猜不出是干什么?方姨娘这是拿老爷和我也当白痴在骗?朝廷也不得相信啊!”
“你——”方姨娘气得欲呕血,恨不得封了她的嘴。
云玄昶哼了两声,又是踹了方姨娘几腿子才平息了些怒火,脸色却发了愁,只听怜娘在耳边窸窣着:“老爷,不如趁宗人府还没来拿人,先将她送去,现在没人来问责,咱们还能当做不知道,马上撇清关系,万一等官员来拿人了,那才是真的说不清楚了。”
“不要啊老爷!”方姨娘死死拽住云玄昶的裤腿:“老爷,妾身到底跟了你十多年,又给你生了桐姐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纵是念在这些上,也得救妾身这一次啊——”
云玄昶一脚再次将她踢开,震怒不堪:“不是锦重他娘将你硬塞给我,你当我愿意收了你?也不瞧瞧你自己什么样子什么出身!”又叫家丁上前,将方姨娘绑了个实,让莫开来备了车子,像捆生猪一般抬了上去,然后和莫开来两人送去了宗人府。
宗人府的官员见云尚书与家中大管事亲自将犯错的侧妃生母送来,赶紧禀报了宗人令。
宗人令没料到云尚书倒是公正严明,手脚也这么利落,直接将罪妇送了来,叫人将哭得喉咙都嘶了的方姨娘送进牢狱内。
宗人府的门口,云玄昶见方姨娘被押进了大牢,犹自不放心,擦擦汗,将宗人令拉到一边,低声:“皇上那边可没对我有什么气怨吧?全是这贱妇为了攀附魏王府的荣华,私下跟云侧妃来往,谁想到竟帮她做了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我真的是半点都不知道啊!万一皇上恼怒,还望大人帮我说两句好话,今后大人这边有什么事儿,只要我能办得到的,必定倾囊相助……”
宗人令听他说得头冒大汗,只轻捋胡子,淡淡安慰:“云尚书放心,你是兵部大员,得皇上器重,有什么好怕的,再则你将犯错妇人交出来证明了你的清白,皇上应该不会多怪罪。”
云玄昶怎能放心,魏王和云菀桐犯的不是小错,混淆皇嗣,那是大罪啊,自己的小妾是主犯,自己就算不降官除职,官运要是受到牵连,也是呕人啊,拉了宗人令的袖子不放:“大人可别敷衍我啊。”
宗人令皱眉摇头,拽住袖子:“行了,皇上和太子那边万一有责罚尚书的意思,我一定替尚书说好话。”
云玄昶这才舒了口气,抱拳:“多谢大人。”说罢,与莫开来上车,打道回府。
宗人令见着马车渐行渐远,消失于视线,变了一副脸色,转身进了衙署,匆匆走进一处办公的房间,掸一掸袖,对着上面坐着的人作了个揖,不无恭敬:“姚公公。”
姚福寿奉了皇上的命,今儿来宗人府督促着魏王和云侧妃的审判,没想到恰巧遇到云玄昶绑妾来衙署脱罪,看他心急火燎的样子,知道是怕受牵连,便对宗人令耳语了几句,叫他去让云玄昶安个心。
此刻,见宗人令回了,姚福寿呷口茶,慢悠悠地问:“怎么,打发走了?”
宗人令点点头,一肚子疑问终于忍不住,关了房门:“姚公公可别怪下官多嘴,皇上真的不打算追究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