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既然这贱人口口声声笃定是他不能生育,那她的小产——要么是骗人的,要么就只能是别人的了!云玄昶醒悟过来,一脚踢开怜娘,眉一倒立,厉声:“冬姐,怜娘的小产是怎么回事!”
怜娘这回可是自觉地承认了,冤枉少爷的罪名总比跟外男通奸强一些啊,一个巴掌甩向自己脸颊:“老爷,是我黑心,是我冤枉了少爷!我根本就没流产,是我同那密医婆子造的假,故意骗你的,就为了诬赖少爷,为了让您知道我正中悟德大师的箴言,是个有福气的命!”
云玄昶再不信她的话了,只盯住冬姐:“你来说!是不是这样?”
怜娘泪眼婆娑望向冬姐,却见她沉默了半晌,道:“流产的事儿……是真的。”
怜娘瞳仁一紧,不敢置信,扑上去掐住她脖子:“你这蹄子!我是哪里得罪你了?你竟敢冤枉我——我什么时候流过产?我跟你拼了——是谁叫你冤枉我的——”正掐得冬姐直翻白眼儿,只觉后颈被人一踢,生生掀翻在地,再爬起来,只见云玄昶赤红着眼站在眼前:“你跟那旧情人,早就做了苟且事!怀一个孽胎还不够,到了我家里,又怀了个孽胎!你要脸不要!”
这可真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冤枉人者,人恒冤枉之,又有什么好哭的?云菀沁看着怜娘,头一转,又不易察觉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白雪惠,冬姐改口冤枉怜娘,还能是谁教唆?
怜娘仍在哭着:“老爷,不信你去把那密医婆子找来对证,真的是我弄的假!我来了云家后没有怀孕,也没流过产啊……”说到这里,忽的又一个激灵,彻底绝望了,自己为了掩人耳目,找的是个无亲无故的孤老医婆,作假小产后,为了让这事儿不被人查出来,给了一大笔银子给那婆子,将她打发到外地了,叫她永远别回京城……
天下之大,谁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真是自己断了自己的后路啊!
她面如死灰,又突然惊醒,扑到姚光耀的脚下:“姚太医!只有你能帮我了,你再来帮我把脉,重新来把一次!你告诉他们,我压根就没小产!”说着,扯起袖子,将白嫩手腕主动递过去。
姚光耀皱眉:“老夫刚才说过了,时间久了,现在已经难得判断。”
怜娘瘫软在地,再说不出半个字。
云玄昶对她宠爱正是高峰,若她只是单纯冤枉了儿子,倒还能勉强通融,可哪里能容得里后院的女人不忠不贞,一咬牙:“拖下去,先关进后院柴房,晚上寻个牙婆来,卖出去!”
怜娘想起桃花被打卖出去的事儿,如今都下落不明,忙又大哭起来:“老爷,妾身真的是被冤枉的啊,老爷再多留我几日,容妾身解释……”
云菀沁眉一蹙,不死已经算是万幸了,还敢喋喋不休地求情。这个爹,明显的对她还有些旧情,冤枉了儿子,被戴了绿帽子,居然还留她的命,今儿卖出去,哪天气消了,指不定还得将她赎回来。
顿了一顿,云菀沁道:“何不让女儿来安排二姨娘的去处。”
怜娘惊惧不已,死死剜住她。
云菀沁轻嗤:“你放心,爹不杀你,我又怎么会做个不孝女。我不会要你的命,也不会动你的一根头发。”
云玄昶正当恼火,却又还有些舍不得,要自己亲自发卖宠妾到别家,总有些心里不舒坦,如今听云菀沁这么一番话,挥挥手,不耐:“行行行,就由王妃代替为父的去办吧。”
云菀沁起身,叫高长史挟着怜娘先上车。
怜娘鬼哭神嚎,高长史一个白巾塞进她口,将她拎了出去。
白雪惠望着怜娘的背影,从今日开始,只怕就此消失在云家,长长舒了口气,脸上却仍旧平淡如水。
云菀沁默默注意着她,禁足之后,果真是变了性子啊,起身先朝姚光耀道:“今天叫姚院判看笑话了,请姚院判先在马车上等一等我。”
姚光耀见云玄昶期盼地看着自己,笑道:“云尚书放心,老夫只热衷医术,对官场和家宅内的事儿素来不感兴趣,便是看在秦王和王妃的面子上,今天的事也不会说出去。”
云玄昶汗水一松:“多谢,多谢。”
等一行人目送姚光耀先出去,白雪惠也不多逗留了,柔柔一揖:“那妾身就先下去了。”又关切地望一眼云玄昶:“今天的事,还请老爷不要动了心火,为了别人的错误了身子,不划算。”
身边人兜兜转转,惟有白氏始终如一,到头来,也只有她在旁边。云玄昶此刻看着她,说不出的感觉,声音也温和了几分:“嗯,你先下去吧。”
云菀沁凝住白雪惠,见她拔腿转身,清淡道:“慢着。”
☆、第二百零二章 怜娘的去处
白雪惠一怔,停下脚步,光顾着高兴拔掉肉中刺,忘了这个命中的煞星还没走,看了一眼老爷,脸上划过一丝不安。
云玄昶经她一看,有些说不出的心软,颇有些帮白氏挡的语气:“王妃还有什么事,直接跟为父的说就行了。”
怜娘还没走,白雪惠就已经得了爹的宽容,这下一走,娘家后院岂不又成了白雪惠蹦跶的天下?
爹尽管也是宠得怜娘上天,终究只能算是一时激情,相处时日不长。
而白雪惠到底是与爹同床共枕了十多年的人,分量不一样,尤其又还顶着个正室的帽子。
云菀沁满脸毫不掩饰地写着的“我就是不愿你好过”,叫白雪惠暗中心惊,情不自禁攥紧拳头,脸上却一派平静。
云菀沁平静道:“是有事,关乎云家家运的事儿。”
云玄昶看住女儿。
云菀沁的目光悠悠一荡,凝在白氏的面上,正是少妇的佳年华,虽不及怜娘年轻,楚楚风韵却更胜几筹,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人也消瘦了,不过一朝翻了身,容光恢复起来也不是个难事,开了口:“说起来,母亲在家祠边也关了不短日子了吧。”
说出这话,总不可能是劝老爷将自己赦了。白雪惠心中一跳。
云玄昶也是皱眉:“王妃到底想说什么。”
云菀沁也不绕圈子了:“母亲当初犯了那么大的错,重则应该报官法办,轻则也该休弃赶出家门,最后只是禁足家祠,并没深究,什么原因大家都知道。如今皇后薨了,凤藻宫的人,监禁的监禁,没入官奴的没入官奴,咱们家这位姨母,也不在话下。怎么样?爹有什么打算。”
树倒猢弥散,蒋皇后殁了,白秀惠也风光不在,因为是贴身女官,比一般的宫人处置得更严厉,打从蒋氏进了思罚殿,白秀惠直接便进了刑部大狱,被审问太子戏楼遇刺一事。
白秀惠早没抱着自己还活的希望了,干脆什么都没辩解,不说话,左右还能落个忠奴的名声,就等着上断头台的那一天。
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亏得皇后主子在思罚殿死了,免去了去宗人府过堂,这案子皇上不欲多追究,白秀惠也跟着被刑部释放了,捡回一条命,却被罚入了京城的教坊,没落为低等官奴。
当初是有白秀惠劝阻姐夫,才让姐姐被从轻发落。
如今白雪惠失去了亲妹子这个靠山,又还有什么借口被优待?
此话一出,白雪惠脸色白了,云玄昶也是脸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