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叩谢圣恩吗?”
一声低沉又柔和的声音响起,提醒了一下少年。
寡月怔动了一下,忙跪地谢恩……他咬牙额头着地:“谢吾皇圣恩……”
寡月接过刑部代夜帝下发的公文后,才细细瞧了一下:去扬州花溪县认县尹吗?
从翰林正四品到外官不及八品?这个玩笑还开的真大了些……
又要外调了吗,这长安的宅子还没有住暖活,便又要到他不熟悉的地方去了……
他握着公文的手不由的握紧,只是一瞬又回过神来。
扬州离轩城不足百里……若是去花溪县,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的……
只是翰林院,他费了多大的功夫入翰林,便是如此草草收场了吗?想到这里他又心生些许痛意与不甘。
焦灼,不甘,还有能与顾九相见的欣喜,矛盾的纠缠着他,他此刻的心情无比的复杂。
如此大起大落的人生,他不是在乎靳南衣又会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也终是信了一句:伴君如伴虎。
前一日他还会在金殿上夸赞他才艺高绝,气质风流,更言他非池中之物,更是可造之才。
后一日便会因一个无关痛痒的东西,将他逐出翰林,由翰林侍读直接降为外官。
尚书大人和几个侍郎大人相视一望。
刑部老尚书深叹一声,朝寡月道了一句:“靳南衣,你好自为之。”
全大雍所有的官员谁不想往长安掉,就同全天下学子一样,谁不想入翰林院?
这对常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老尚书叹气也是站在常人的思维上的。
等人都走光了,寡月身子动了动,转身,就对上一双睿智无比的眼眸。
是刑部尚书,别韫清。
寡月拱手,沙哑道:“下官……谢别大人……”
别韫清眸光微动,蹙眉。他见少年神色虽低沉,却又不失坦荡,没有常人在大起大落时候的悲观愤慨,便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靳南衣。”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唤他。
寡月抬起头,望向男子,一瞬错愕。
别韫清想了一会儿方道:“不必太在意一时的不如意了,总会好的。”
别韫清显然是一个不会多动口舌的人,闻此寡月错愕难免。
“谢大人……”少年绯红着脸说道。
别韫清转身:“若是没事,便走吧。”
男人说完拂袖而去。
——
寡月从刑部出来的时候,天已全黑了,长安街市,依旧是人山人海。
寡月望了一眼人烟阜盛的集市,这繁华之地,终究是一场虚无,离他越来远。
他怀揣着公文朝着城东而去。
“嘶——”的一声,一辆马车于他面前停下。
他茫然中微震一下,却是神情不改,游离的目顿了一下,终是抬起脚继而向前走。
“靳、靳大人。”这声音似是从马车上发出,寡月这才偏头望向那马车。
是那马车的车夫,寡月凝了他一眼,微微垂首,未说一句又朝前走去。
那马车愣了一下,又唤了一句:“靳、大人,我家小姐有话要同你说,请、请大人上车。”
寡月眉头皱起,还未开口说话,便听到车内的人说道:“靳大人,城东客栈一聚,我等你至戌时末,急事相商。”
说着那马车便离开了。
寡月听出那马车内说话的人是萧槿。
萧槿自是知道“靳南衣”不会同她到车内说话,便说了一个最近的客栈,不管靳南衣来不来她都会等他到戌时末。
寡月凝了一眼马车远去的方向,萧槿所议之事,无非是,他被贬一事。
只是,萧槿不会懂,无论是阴寡月还是靳南衣都不需这样的帮助,尤其是想摆脱的人的帮助。
寡月蓦然转身,朝着马车疾驰方向相反的十四桥走去,方走了数步,一个身影站在了他不远处。
街心灯火,人烟流动。
那紫黑色衣袍的男子站在那处,初春的街头一顶斗笠,三千如瀑的青丝倾泻下来,未及弱冠的年纪,身姿清俊,一身贵雅。
郑子衿,他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寡月眸子微露讶然,抬眼,愕然惊觉,几百米开外的十四桥就在那里,他们的初见就是十四桥旁的临江阁。
“真的不去吗?”那少年缓缓走近些,薄唇勾起一丝弧度,浅浅淡淡,不但不让人反感,却觉得十分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