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长安?”他试着以平常的语气同顾九说话,“可你连长安具体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现今长安城外十万兵马,他们五步一杀,就在离着城门十几里的位置……就等着取阴寡月和怀悯王爷的首级?你知道吗?”
顾九俨然有被洛浮生的话吓到,从这短短几句她已得知夜风与寡月兴兵造反了,那长安城外的十万大军呢?他们遇到了危险,甚至是生死存亡的危险,这自是毫无疑问的!
“卿夜阑御极了?”镇定下来,顾九冷声问道。
“原来你早就知道……”那银袍人冷声道,“你当初嫁给阴寡月,再辗转来到江南发展根基,就是为了助他们?”
他问着,眉目里饱含伤痛,心脏也似被蛰了一下,原来阿九一直深陷棋局之中,那么那靳南衣,或者说阴寡月,他到底是爱着阿九的,还是一直视阿九为棋子?……
棋子不得弃,便一直甜言蜜语,温温柔柔的诱哄着?
因阿九知道他的全部,他便是用情感将阿九留下?
以那阴氏遗孤之性情,以朝堂之中那“靳南衣”的手段,也由不得他这般想!那个人心思缜密,看似温儒,却不知那一袭白衣之下,藏匿着多么肮脏丑陋的阴谋诡计!
可是,他所有的偏执,都敌不过阿九喜欢……
他心里清楚,阿九喜欢那人,喜欢到愿意甘堕轮回!
至于那个阴寡月是真心实意,还是假情假意,不得而知了……
阿九,她就这么喜欢他吗?
“阿九。”他转身,那哀伤淡去,换上睿智从容的眸光,“在你知道他一切的隐忍都是为了站在那个位置,向天下人证明他还活着,他的家族还未亡的今天,你还是依然爱着他吗?”
洛浮生他想他可以袖手旁观,让太子的兵马攻入长安城内,让卿夜阑和阴寡月死在刀戟之下,那么阿九的痛,那一段不该有的情,便也埋葬掉了……日后,她若还能容得下他,便带她远走他乡;若是不能,他便放任她离去,再给她备上一份极好的嫁妆,祝愿她幸福美满……
若是阿九依旧深爱……
“洛浮生,我不需要向你证明什么……”顾九沉声道,她低垂下眼眸,她想从座椅上站起,却被那银衣男子攉住了双肩。
凝着他炙热坚毅的双目,顾九突然意识到,他不要她的敷衍塞责……
“我不想再重复,以前说的话我不想再重复了。”她偏头道,洛浮生,他永远都不明白,她不想伤害他的,为什么要一次一次的追问这个问题?
或者说她不再是那个急躁的性子了,她做不到伤害,爱或者深爱,藏匿在她的心底,无需向洛浮生再表明了……
洛浮生似乎懂了,他点点头,唇角却扬起一抹笑意,他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输得体无完肤,自少,顾九的心里还曾在乎他的感受,她不想再伤他一次,他懂……
方才他那般问只是想坚定自己心中的想法而已。
十九年,在父亲的庇佑下,他即便是胸怀大志,也是唯唯诺诺的活着,他想要做一件大事,一件他现在认为非做不可的事。
他要成为阿九的支柱,他也可以帮阿九获得幸福……
即便将她亲手交到另一个人手中,即便要他偷取父亲的兵符,去救她心爱的男人……
将来只求她能向看待兄长一般的看待他,将他留在记忆里,便足够了……
他要在阴寡月最艰难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永远记得这个恩情,这个恩情是阿九给的,他是阿九背后的力量!即便将来她一个孤家女嫁入高门,他要顾九有足够的底气,要她在夫家不受轻视,即便是皇亲国戚,他要让皇族或是世族们都知道,阿九,即便是没落的商家孤女,她的背后不是没有支柱的!
他握着顾九的手,沙哑道:“我带你去……”
顾九正错愕,人已被他拉着出去。换了四轮的马车有人给她递来一套衣袍,顾九一看原是一件战袍还有战甲,不大合身,穿着也极重,却是让顾九的心被感动填满了……
一时间觉得眉眼氤氲了,对于洛浮生她没有恨,只能愿命运弄人吧。
罢了,断了,无情无绪才能更好的迎接将来。
“谢谢你……”顾九沙哑道,无以为报,却能心安理得的承受,顾九越来越不懂自己了。
可她知晓若是以她一己之力,贸然前去长安,无疑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这样的形势下,由不得她……
洛浮生本得父亲命令带八千铁骑屯兵洛邑隔岸观火,却不料在顾九出现后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当即命令冷星回江南请援军,无论父将出不出兵,他还能要冷星联合蒋析带一万他手下的空置兵马前来。
“少将军如此贸然前去,不怕将军怪罪吗?”
一身蓝衣长袍的青年出现在他们面前。
洛浮生面露懊丧,自知说服得了冷星,说服不了徐远!
他有想过徐远若是阻拦,他便挟制了徐远,再行出兵也不迟。
徐远显然已看出洛浮生的用意,他一拂衣袖后退一步,笑道:“浮生也想对为师动手吗?”
洛浮生一听,心一紧,有些汗颜的尴尬,毕竟徐远于军中是他先生。
先生如父,他又岂能大逆不道忤逆了……
“先生……得罪了……”说着洛浮生,腰间剑未拔,徒手上前。
徐远眉眼一动,踏地后退,凝着洛浮生的眼里有些叹息之色,他道:“浮生,还记得你年少时候我对你说的话吗?”
他说,男子的一生最不能为情所困。
洛浮生愣了片刻,那时候他深知徐远只是不想他步父亲后尘。
末了,回过神来,洛浮生笑道:“先生,我没有为什么所困,反而今夜,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就向所有无名之雾都退散了,我心境清明,觉得前程开阔,将来要走的路都明了于心……”
徐远愣了一瞬,站在那处,生生了受了洛浮生一掌。
“先生……”洛浮生呆滞了片刻,“先生为何不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