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节奉诏,夏烟霞从未奢望过,可是传言就这样传了进来,夏烟霞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炸了,因为太过激动!
夏家除了她以外还有谁有资格领诏,夏尔钏定亲了,夏语澹性格怪癖,夏尔彤长得太丑了。只有自己,模样好,性情好,靠着高恩侯府,出身好,真是样样都好。想到这些,夏烟霞嘴角勾起,瞬间有了舍我其谁的豪迈。
也不是夏烟霞一个人这么想,夏家很多人这么想,因此那些管事媳妇们络绎不绝的到夏烟霞的屋里奉承。
小桥站在屋外看了一会儿,看见夏尔钏打扮鲜亮的也去了夏烟霞的屋子,忍不住回屋道:“五姑娘现在也去了八姑娘的屋子,六姑娘是不是也该去坐坐,别平白的得罪了她。”
夏语澹正在作画,画画用的颜料已经用完了,现在只是用墨在画画,几天前,夏文衍到她屋里通知了她,大家姑娘就要有大家姑娘的样子,拜个男先生,时时混迹在市井里不成体统,他当父亲的已经替女儿辞了馆,所以夏语澹再也不能去裱画店了,颜料也没有了。
夏文衍是不支持夏语澹作画的。
夏语澹画了一群鸡,你推我挤向一个圆滚滚的西瓜跑去,她收笔道:“这个西瓜熟透了,只要外力一碰,就会裂开。到时候裂瓜还有人买吗?”
卖过西瓜的都知道,整个完好没有破损的西瓜论斤卖,破掉裂开的西瓜论个卖,因为破西瓜不值钱了,只能论个贱价甩卖。而熟透的西瓜,很容易裂开。夏语澹确定若夏家真有持节奉诏的礼遇,不是下给夏烟霞的。可是现在的夏烟霞急不可待的对号入座,那么她就是这颗熟透的西瓜,还禁得住别人啄她吗,夏语澹就不去添油加醋了。
被虚荣的捧上高位,现在她那么高兴,以后就更加失落。
小桥不会理解夏语澹说的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夏语澹性情太独了,在大家都热络的时候,她这样就是怪癖了。
知我者为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姨娘已死,还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夏语澹敞开心扉无所顾忌的说话,那就什么也不必说了。
圣旨颁布那一天,夏家大房二房三房都候着,老爷太太按着各自品级妆扮起来,未出嫁的姑娘统一穿着桃红色缠枝牡丹团花褙子,头戴金丝镶珍珠的凤钗,府里京城里所有的男女管事也集中起来侯着,等待圣旨一下,好去向八?姑娘道喜。
果然赐婚皇太子的圣旨就是和一般的圣旨不一样,颁旨的是太常寺卿贾大人,手持符节,圣旨用明黄色的锦盒装着,司礼监提督太监拿着,由一批宫廷侍卫护送,前有锣鼓,后有雉羽,逶迤而来。
夏文衍带着夏译夏谦侯在门口,恭迎了贾大人入内,夏家男人们站在正堂的左侧,女眷以乔氏为首,站在正堂的右侧。
贾大人把符节给提督太监,换过圣旨。夏家所有人都整齐一致的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西抚州高恩侯夏文衍六女,公辅之门,清白毓秀,肃雍德茂,温懿娴淑,固能克尽敬慎,恭谨宽厚,微范凤成,德披天下,是以昔承明命,力效东宫,虔恭中馈,思媚轨则。今遣使持节,赐婚皇太孙,尔其弘宣妇道,祀奉宗庙,率由考敬,永固家邦。钦此!”
果然是一句又一句堆砌的赞美之词,都赞美的夏语澹都不知道圣旨里在夸谁了,当然这些赞美之词是夏语澹作为太孙妃的标准。而夏家每个人的呼吸都屏住了:是……六女?没有听错?
德披天下,中馈轨则,祀奉宗庙,永固家邦,这些词全堆出来,也只能在册立皇后或储妃的时候可以用。因为她们算是整个皇室的宗妇和下一任宗妇。
每个人还在回忆圣旨的话,毕竟四个字四个字,又心情激动的情况下,很难听懂。而以为皇太孙妃已经收入囊中的夏烟霞已经出口道:“不是八女?是八女!”
夏烟霞是有点疯症的在自语,她知道若她不能成为皇太孙的女人,而夏家有其他人成为了皇太孙的女人,那她就没有用了,没有哪一家可以独占两个名额。六女,夏烟霞听见了这两个字,若是夏语澹的话……夏烟霞明白她伺候夏语澹是做戏,夏语澹不配合是不愿意和她做戏的意思,可是困在内宅里的女孩儿,她心里怎么想谁知道,外头没有人会知道她的心情,所以夏烟霞只把表面功夫做好就够了。她若成为了太孙的女人,夏语澹就得仰她鼻息,现在反了过来,夏烟霞在害怕,事已经做了,自己连仰她鼻息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她当场失控了。
虽然夏烟霞自语的声音不大;夏烟霞排行第八,传言她是太孙妃,没有确实之前,接旨还是排在最后,耳聪目明,七十几高龄的贾大人还是听见了,不悦的看了一眼脸色苍白身体在发抖的夏烟霞,捋着胡须道:“这圣旨是戴望公草拟,皇上润色之后亲自誊抄,又亲手交给老夫,老夫虽老迈,然皇上之意是不敢疏忽的,老夫虽偶尔眼花,然六和八是分得清楚的,八上面还有一点一横,老夫看得见!”
贾大人宣过多次圣旨,还第一次收到这种待遇,不过这六和八,草拟的时候,在皇上的授意下,是先写了一撇一捺,所以那个传言是真的,有人看见,最关键的一个字,就是那个排行,传出消息的人只看见一撇一捺。
为什么皇上选了夏家的女人又要戏耍夏家,贾大人不理解。
看见了夏家八姑娘的这种素质,八姑娘固然配不上太孙妃,以点看面,同是夏家的女人还能有本质差别?所以贾大人也不理解先八后六,皇上为什么选夏文衍六女。
“臣领旨谢恩!”夏文衍高声答应,先接下了圣旨,管他是六是八,都是夏家的女儿。
只有夏烟霞是最没有素质的,在接旨过程中失态,其他人的心里即使再破涛汹涌也得先按在心底,待夏文衍接下圣旨,才敢有动作,齐刷刷的看着夏语澹,其中悲喜惊惧,各各有之。
夏烟霞不用说是悲了。喜的是二房三房,找夏烟霞两房是不同意的,她血缘上和两房关系远了,一手被乔氏捧出来,将来最多也只是感激乔氏,和二房三房就差远了,哪儿比得上嫡亲的侄女。
惊的是乔氏,夏语澹和皇太孙是天地之差,地是够不着天的,除非搭了一个天梯,是谁给她搭了这架梯子?乔氏做不到,所以她只是想给夏烟霞弄一个才人,美人之样的位置,夏家的人连才人美人之位都做不到,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能帮助一个人直接坐上太孙妃的宝座,是谁在帮她?没有几个人,会是……父亲?那一刻的乔氏有那么一秒,眼前看不见东西,为什么?
恐的是夏谦,是六女,那么香岚就不能活了!
其他人的心思暂且不一一具表,对着天使和一批宫中侍卫,再多的心思也埋在心底。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没有几个,泼天的富贵浇下来,该面呈喜色谁都能表现得很自然,谁叫夏语澹是夏家的女孩子呢,她有了今天的成就,还不得先有夏家。是赵翊歆的那一句话,没有鸡,哪来蛋。夏家是这样想夏语澹的,所以面呈喜色。
领旨只是开头,虽然以为的八确定了六,肥水不流外人田,皇太孙妃还在夏家,这样就够了。尽管传言有误而让夏家之前几天的兴奋,遭人嗤笑,珍珠和鱼目不分。
不过,嗤笑就嗤笑吧,每一个家族都有不同的生存法则,夏家的生存法则就是脸皮够厚,懂装不懂,占到了利益就行。如皇后在宫里,不管怎么失宠,都坐着皇后的位置,现在夏家又迎来了一个储妃,下一任皇后。
事分两头,奉诏传旨而来的人也分成两拨,夏文衍招呼贾大人等,送他们出门,另一拨人全权接管了夏语澹的生活,圣旨一下,夏语澹和赵翊歆就是未婚夫妻的关系,赵翊歆是君,夏语澹是君妻,不可能和夏尔钏几个住在同一套院子里待嫁。这个夏家早有准备,准备了夏文衍的父亲老侯爷晚年移居的石榴院。
这个园子寓意也好,石榴院。逝去的老侯爷酷爱种花,尤其是石榴,石榴院里很好的保存了那些石榴树,花瓣落了,一个个鹌鹑蛋大的石榴挂满枝头。只是,这个准备是为夏烟霞准备的,所以说,夏烟霞不得太孙妃位,夏语澹得了太孙妃位,夏家人的珍珠和鱼目不分瞒不了别人,因为夏家已经为夏烟霞准备了一套搬进石榴园的行头,从家具摆件到衣服首饰全部换新,那些东西都白做了,白给夏烟霞做,夏语澹又没有,因为夏语澹的品味和夏烟霞不一样,家具摆件不说,还有衣服,夏语澹可是比夏烟霞高一寸半,定制的衣服,别人的衣服穿在身上会合身?
都是未太孙妃了,还要捡别人的衣服穿?
皇家,准确来说是皇上只打算给夏家难堪,没有让未来孙媳妇难堪的意思,所以从接旨开始,夏语澹的一切生活用具,用度已经和夏家无关了,全部由二十四衙门接手。
夏语澹最后一次回她的卧晓轩,会看屋后蔷薇架那儿的高高院墙,她曾经想过无数种离开的方法,原来是这样!
“夏姑娘,您看着有什么东西需要拿上的?”跟在她身后的女官道。
夏语澹看了一圈她的屋子,没人带出去任何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皇上这一章还是很好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舅舅
运河码头边有一处五间正房的院子,一个专收家伙器什的小商人黄兴隆双手叉在袖子里,他来时可听过了,这家子里的老娘摔了腿,正是要用钱的时候,所以笃定这笔生意是能做成,所以他出口压价的气势很足:“谷娘子,你是卖还是不卖呀?痛快的给句准话。”
“怎么卖呀,中间这颗不是一般的珍珠,是东珠,你就给这个价?这簪子熔了也有点银子。”谷娘子捂回她的簪子道,那根珍珠簪子样式很普通,就是一根银簪顶上托了一颗黄豆大的珍珠,是真的东珠,只是色泽一般,黄兴隆出价二两。
黄兴隆笑着脸却说话刻薄:“这簪子都发黑了,就是熔成银子成色也不好,淘一淘还有多少银子?一根簪子你能请到一个银匠师傅来熔?我这也是看在这颗珠子的面上才给的二两银子。这簪子有十几年了吧,原来应该有一套首饰配着的,单一根,它还真不值钱,我买了去,也是扣下来把这颗珠子磨成粉当药再卖出去。”
谷娘子只想狠骂一声‘呸’,可是出口的话却放软了语气道:“你从我们这儿也买了几件好东西,这簪子你就给那么少的价?”
黄兴隆可是知道谷家的好东西一件件典卖掉所剩无几了,后面又不会和谷家再有来往,也不需要留后路,分文不加道:“说是二两,就只有二两,卖不卖一句话吧,我还有别家等着呢。”
就算不给婆婆请大夫,家里的米也只能吃两天了,难到要等到没米下锅的时候再来找银子,谷娘子犹豫再三,正要答应,她丈夫谷长溥从外面回来,边走便道:“簪子我家不卖了,烦了你白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