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爷不会把江山拱手让给别家。”赵翊歆冷静的道。
平都公主缓缓闭上眼睛,脸上被颓丧之气笼罩,声音低不可闻:“我为我的父亲难过。”
对赵翊歆而言献怀太子就是一个陌生的人,所以只是静静一听。平都公主回头看了眼夏语澹的肚子,继续边走边道:“罢了,你我这一代,只有你我二人,我知道心该向着何处,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不过这江山的重担也不好担着,我听说最近西北又不太平了,西北边的人正想着趁火打劫?”
“内忧外患一直连在一起说,国事向来牵一发而动全身。”赵翊歆依然是冷静的,已经有了掌控全局的气概。
平都公主不再多言,快步往宫门而去,她很累很累了,身体一天一夜不眠不休是累,这一天经过的事,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平都公主一直是个重感情的人,心理上这一天遭受到的打击,也累得快让她站不住了。
夏语澹走上前来和赵翊歆并肩,刚才她一半的话没有听见,一半的话听见了,担心的道:“是西北要起战事了吗?”
大梁一圈的邻居基本上是小国,燕京正上方的北辽早已是一盘散沙,只有雄踞西北的大宁国,那个国家经过二十年,版图往北往西的扩张,其疆域面积和大梁是差不多的,而且在军事上有和大梁相较的实力。
“大梁富庶,总会惹人垂涎,每一年西北都要打一打的。”赵翊歆放轻松,道:“兵马钱粮都搂着呢,打就打!”
☆、第二百一十四章 风起
果然,平都公主招柴行乐为驸马,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朝堂上,宗室里,还有平都公主亲近的亲朋好友,平都公主心意已决,干脆关闭了公主府,谢绝了一切访客。平都公主就在公主府里,养养儿子,照顾柴行乐的身体。
柴行乐的那身伤,总要将养大半个月,才能跪下来,接住朝廷下给他的,册封驸马的圣旨。
就在平都公主的婚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一连串西北八百里加急传过来的边关军情,席卷了所有人的目光。
第一道奏章是陕甘都指挥使金励发来的,道颖宁侯傅旭带着两万骑兵,从他的驻地雄州出发,往西经过了周王的封地凉州,出玉门关了。
第二道奏章是陕甘布政使卢崇峻发来的,说得就有点杂了,从西北的物价说到人口的流动,是提醒朝廷西北可能要发生大战了。
第三道奏章是颖宁侯傅旭发来的,言简意赅,说他出玉门关之后,直扑西宁哈密地区,斩杀了三万五千人。
第四道奏章又是陕甘都指挥使金励发来的,不过他只是个递话的,给西宁国主递话,西宁国主谴责颖宁侯杀了他三万五千臣民,他要率三十万兵马叩关,找颖宁侯报仇。
第五道奏章又是陕甘布政使卢崇峻发来的,告发周王赵厚烨,说他几乎用白送的价格,把十万担粮草送给了西宁哥舒部。哥舒部是西宁一个比较大的部落。
第六道奏章是周王赵厚烨发来的,承认他确实送给了哥舒部十万担粮草,但不是白送的。西宁国主不是豪言率三十万兵马叩关,正在调兵遣将的他使唤不动哥舒部落了,毕竟找齐了人手也是去大梁的西北边界抢粮草,哥舒部落今年的粮草有着落了,就不掺合南下侵扰大梁这件事了。
就在前朝纷纷扰扰的时候,夏语澹终于感觉到了她怀的不是一个孩子,是两个孩子。
怀孩子双胞胎不多见,一次生一个才是正常的情况,所以夏语澹也不做他想,一直以为是一个孩子,直到肚皮鼓起来了,孩子动了。孩子揣在夏语澹身上,其实夏语澹早先感觉到了,肚子左边动了一下,右边动了一下,只是夏语澹没有经验,以为那个孩子很活泼,左边走走右边走走,直到某天午觉的时候,夏语澹清晰的感觉到了两边都在动。六个月快七个月的孩子能有多大,手脚有那么长吗?所以夏语澹在半睡半醒间瞬间被惊得清醒。
“来人……”那一刻夏语澹脑袋是清醒了,身体却僵硬的动不了。
守在旁边做针线的依翠尺素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去揭床帐齐齐道:“娘娘,奴婢等在这里。”
“去请殿下过来。”两个宫女远不能让夏语澹安心,夏语澹急切的吩咐道,吩咐完才感觉自己太反常,掩饰道:“先问一问崇智殿的人,要殿下不得空就不用请了。”
南边的流民没有完全平复,西边又不太平。现在国事繁重,皇上老了精力有限,很多事情都交给皇太孙盯着,赵翊歆天天要去崇智殿,有时候是一个时辰,有时候一整天睡都睡在那里。夏语澹是很安分的女人,还从来没有找人找到崇智殿去。所以华滋轩的人虽然只是问一问崇智殿的宫人,赵翊歆很快就回来了。
赵翊歆进门,就看见夏语澹把人都遣干净了独坐在床头,被子拉在脖子下,双手隐藏在被子下,凝锁着眉头,不是喜悦,还未达害怕,似乎是懊恼不已的样子。赵翊歆有所察觉了,边走边问,坐在了床头:“可是身子不适?”
夏语澹点头,双手从被子上伸出来抓住赵翊歆的双手,然后把赵翊歆的双手拉到被子里,一只手掌在左,一只手掌在右,贴在自己的肚子上道:“感觉到了吧?感觉到了吧!有两个小不点。”
从睡醒到现在,胎动不止,赵翊歆的手掌能清晰的感知到两个胎儿微小而分明的运动。赵翊歆认真感受着,直到他们渐渐的安静下来,赵翊歆玩笑但也是认真的道:“奶娘那些人,你应该再准备一批了。”
有赵翊歆在身边,闻到他身上干净的味道,此刻赵翊歆表现的不带一点惊讶,让夏语澹安定不少,道:“你早就知道了,我们要怎么办才好?”
花姑从诊出夏语澹双脉就能想到的问题,以夏语澹的聪慧,也全部想到了,那种种顾虑。
赵翊歆抽回了手搂着夏语澹,温言道:“别想太多,你以前说你的生母生下的是龙凤胎,我……”赵翊歆打住了,有些事情是不能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夏语澹转头看赵翊歆一眼,然后像只乌龟一样的缩了缩头,生母阮氏,虽然她生下的女儿成了太孙妃,但赵翊歆提到她,是不认可她的。想当年乔费聚带着虞氏出门,仇九州见了会敬一句‘如夫人’。虞氏成为姬妾的过程比阮氏凄惨十倍,但虞氏是被命运作弄身不由己,而阮氏就如当初冯四姑娘在兴济伯府辱骂的一样,行为不检品行不端,得不到冯四姑娘的敬意,其实那时冯四姑娘敢以此侮辱夏语澹,也是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加上又有一个嫡母乔氏,万万绕不过她去,所以夏语澹日后至贵,也追尊不到阮氏的头上。
还有那个生下来不到两个时辰就死去的兄弟,不管他是因为什么理由死去的,古代孩子的夭折率太高,活不下来就不算数,要不是夏语澹活了下来和赵翊歆提起过,赵翊歆都不会理会没活下来的人。
“你别想太多。”赵翊歆清理了思绪继续安慰夏语澹道:“要是我们偏偏那么走运,生下一儿一女,你现在的烦恼就是白白平添烦恼,何必如此,先好好养身子,好好养孩子生下来再说。”
夏语澹努力自在的笑了一下,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我以前总是羡慕温神念和何氏的一儿一女,是不是天上的神仙听见了?”
“错了。”赵翊歆好笑的道:“‘阿弥陀佛’是佛家的,‘神仙’是道家的。”
夏语澹现在不太讲究,只是要找到,能扯上就扯上一条,给自己生龙凤胎的信心。
赵翊歆坐直了身子,忽然转而大胆的道:“想你我人间储君储后的身份,天上的神佛也该给点面子。”
“是应该这样,我们成婚那么多年,早该儿女双全了。”夏语澹自我宽慰道。
“所以你也别捂着了。”赵翊歆掀开夏语澹的被子,把准备在一边的衣裳给夏语澹穿上道:“之前也没有特意的隐瞒,只是顺气自然。事就这么一件事,你知道了就知道了,别人也随便他们知道,你不要多听也不要多想,安心养胎。”
此后三天,赵翊歆就和夏语澹形影不离,夏语澹表面是尽量放轻松,做着一个即将成为两个孩子母亲的欢喜样子,甚至公开的让内府多准备一套孩子要用的东西。
小孩子要用的东西,不兴旧的,古董的,都是崭新做出来。孩子睡觉的床,摇篮等是木材新打的又把每一寸地方打磨光滑,洗漱用的盆桶,铜的,陶瓷的,熔了铜捏了陶土新烧制出来的,甚至做新衣服的布料,都专人盯着新织新染再由专人做成小衣服。
每一件东西,经手的人都查得出来。所以内府又准备起一套小孩子的用具,悟也悟不住,很快全京城都知道了,太孙妃的肚子里有两个孩子。而今西北的局势闹得满城风雨,也只有太孙妃的肚子,能转移别人三分的视线。
夏尔彤这几年,第一次走路那么轻快,轻快的走向嘉熙居不及下人通报就走到乔氏的面前,笑道:“母亲,你听说了没有,太孙妃好大的福气,一次产育能得两个孩子。”
夏尔彤现在历练出来了,说话会用反讽了。
乔氏在夏尔彤进门之前也在想这个事儿,回过神来却是问道:“今天你见到平都公主了?”
“没有,我清河郡君的马车到了公主府前,平都公主也不见我。”夏尔彤扬起的嘴角垮下来,显然这个闭门羹难吃。夏尔彤是高恩侯府出身最好的姑娘,又有了郡君之位,以前平都公主看着这些,会给夏尔彤一点面子,恰好她们又是同辈,这次夏尔彤是借着给平都公主赔罪的名义去的,平都公主不见,岂不是说明,平都公主要和高恩侯府划清界限了。
乔氏想到了这一点,面上也没有失望或担忧的表情道:“既然如此以后你就离平都公主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