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女一贯娇纵,与殿下虽是同胞姐妹,却素来不和。”葶花道。“今日西市起火想来王子有所耳闻……”她说到这儿,稍稍一顿,才继续往下。“突厥纵火,谋杀晋王,表面求和,实则野心不死……太女是想一箭双雕,杀死同胞妹妹,再嫁祸给您。”
她说了七分,自留叁分,纵火一事被说得半真半假。
顾鸿云缄默半晌,轻声道一句。“你同鸿胪寺的李大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晋王知道一下子扳不倒太女,葶花先前与李柚说的话,摆明是想把皇太女纵火引到他身上,坏掉二人联姻可能。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点到为止。
葶花面色不改。“婢子原以为王子殿下是有远见的。”
“远见?呵,这要你主子来谈。”顾鸿云冷声道。“你不配。”
葶花垂眸,道:“婢子只是替主子传话……殿下的意思是——突厥以配属国之名与大楚永结同好,官仓买粮价钱减两成,沙漠之中往来商旅大汗可取叁分油水,朝贡半年一回。”
顾鸿云笑了笑。“不够。”
葶花抬起头,道一句:“眼前而言,足够。”
“陆重霜就这般笃定自己能成为楚国女帝?”顾鸿云扬了扬声调,语调有一丝轻蔑。“据我所知,她自边关归来,可是被女帝冷落了足足两年。”
“若是加上尚书令呢?”葶花道。“西市袭击殿下的突厥人的尸首已经运到晋王府,待到上元日一过,便转交大理寺……依婢子愚见,太女谋杀晋王,与您无关。而您瞧着也不是愿意多生事端的人儿。”
顾鸿云心弦一紧,面上仍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陆重霜的意思是——如若他不答应合作,便立即将西市刺杀一事抖给大理寺,再加上意图推责纵火的太女,顾鸿云小命不保。若是答应合作,那么纵火连带刺杀的嫌疑直指太女,西市刺杀一事,她陆重霜当没发生过。
顾鸿云沉默片刻,道了句:“往后的事往后说。”
“王子的意思是——”
顾鸿云垂眸,搓捻着手指道:“成了。”
葶花神色一松,俯身行礼。
待人走合门,顾鸿云派人去取火点灯,让逐渐暗哑的室内重新亮堂。
火折子一吹,点燃屋内堆着黑亮炭火和易燃稻梗的壁炉,墙壁顿时被掺杂着微红的光铺满,焚烧的烟雾如泉水般汩汩涌出。顾鸿云端坐屋内,莫名想起沙漠中往来的僧侣所说得业火。
四门四道罪人入,门开业火出来迎。
他咬紧牙关,举起握拳的手停滞许久,才松了牙,缓缓呼出一口气,筋疲力尽似的对左右下令:“全部人,撤退。”
“少主!”豹子般的女侍拔高声调,意图劝说主人。
钉子已埋下,怎能叁言两句被人说动,说撤就撤!
“没听到我的话吗?”顾鸿云拧眉。“全部人撤退。”
他抬手,示意最贴心的亲信上前,低语道:“派人把参与此事的人处理掉,再去面见李大人,该说什么你自己拿捏。我们这里出了事,鸿胪寺脱不了干系。”
说完,他顿了下,又补充一句:“记住,我的手,必须干净。”
势力盘根交错,牵一发而动全身,才是政治本色。
回到阁子内的葶花,与休养的晨风打了个照面。
“成了。”葶花对她说。
晨风呼出一口气,又忍不住喃喃:“可日后殿下登基,这约定——”
“你懂什么?”葶花斜睨他一眼,嘴角噙着冷笑。“不过一个外族,只要他还在这皇城内一日,殿下就有的是办法让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