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儿敛了眉眼,避进屋里头去了。
童太监是要当差的,并不日日在府你。他下了令,孔睿不被限制,可以在府邸内任意的走动,香儿不免的就要常常见到他。两人渐渐的也能说一些话,居然也很聊得来。
夜里连亮光都没有了,孔睿就设法潜到她窗下,给她讲讲趣事,他走遍大江南北,有无数的话可以跟出了宫门就晓不得路的宫女说道。每一个故事都那样新奇,香儿就是最能听人说话,最能不冷场的倾听者,他们有说不完的话,任意的畅想未来。
孔睿说:“我爱见你笑一笑,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姑娘。”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性,非本意的嫁给了一个太监,没尝过情爱的滋味,要叫她做一个世俗观念里标准的女人样,除非她已经被彻底奴化了,否则心里多少有些火苗,这就有了离经叛道的可能。不过大多数女人遇不到这样一个人,于香儿这里,孔睿就这样从天而降的出现了。香儿这样受过寂寞的女子,做伺候人的活,十几二十岁的少年、青年太稚嫩,不能得到她男女情爱一般的喜欢,不能让她动心,也没法子包容她。
岁数更大的,四十几岁五十岁的,不强健,进入暮年,没有那样鲜活的闯劲,给不了彷徨的香儿一点安全感。
孔睿什么都恰恰好,还遇上了心里还存着火苗的香儿。
香儿想着,他们两个人的相遇仿佛是注定的一般,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在茫茫人海中打个照面都是多么的难,还要产生一点联系,这不是注定的是什么?
有一天夜里,打了好大的雷,天都被闪电给照亮了,又下了大雨,瓢泼大雨,凶猛得能将人冲走。
孔睿湿漉漉的钻进了香儿的被窝,香儿一脸沉静的抱住他,吹熄了灯。
香儿第二天醒来的被窝已经凉了,她将衣服一件一件的穿好,唇边荡出一抹浅浅的笑,使得她整个人的亮堂起来,有一点十七八岁姑娘的样子了。很快的,这笑又收敛了。
香儿拜在地上,对着门口磕了三个响头。
她知道,昨天他们做的事情,是要下地狱的。
无量天尊!
若是要下地狱,且叫她一个人去下吧。
她想,多苦她都能受得住。
作者有话要说: 魔镜魔镜,是啥让温柔的我香成为了令人一言难尽的青莲娘娘?
第84章 青莲娘娘(二)
香儿的内心是煎熬的,这种煎熬需要转移注意力来缓解, 她开始跟着孔睿偷偷学习道术。孔睿是个有真本事的道士, 他教了香儿一阵道法之后, 香儿便明白了,她往日觉得童太监不可能成为真男人的想法是错误的,其实是有很大几率的让他求成了。
那一日, 童太监来她房里, 就坐在塌下。
香儿问他:“若真让你办成了心里最想着的那件事, 之后怎么办呢?宫里每隔一段日子就要重检查一次,进行二次净身, 三次净身。那不是再遭一次罪吗?”
“若真有可能成, 我就辞了宫里的差事, 专心陪着你。”
童太监这样说。
两人相对无言的坐了许久, 童太监起身要走的时候嘀嘀咕咕说了一句:“可眼见不成了……可我得后继有人,你的……我的,都成!”
香儿最近修习道术, 耳聪目明, 否则指定听不清他的话。
可以一时间她也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童太监自顾自的说完了就出去了,他俩素来是不在一个屋子里歇息的。阿香觉得, 一来是因为童太监怜惜她, 知道她不是真心愿意给他做对食的,想让她缓缓心情;二来,心里是有个梦幻的指望,想等有了根子, 再真正的和媳妇圆房。
香儿这才看出了童太监如此执拗的缘故,心里不安极了,她在一天夜里问孔睿:“童太监的心愿,是真的能达成吗?”
孔睿反问她:“你想他达成吗?”
“想”
孔睿:“这很难。”
香儿骨子里有一股特别强的韧劲,她一点也不怕难。她这样想着:要是童太监重新有了子孙根,她心里能好过,到时候离开他跟孔睿走,也不算亏心。不过父母那边,哥哥那里也要好好安顿一番,好在她入宫后多年没有陪伴在双亲身边,跟童太监过日子后也不过只让她见过两次,亲人之间还是钱财的事情居多。
香儿就着手准备了了。她真是个天才,别人要学一年的东西,她一天两天就能习得,见到孔睿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香儿渐渐的就觉得身上看不见的枷锁慢慢的消失了,她变得明朗起来。
孔睿在这里的第二年,两人浓情蜜意之时,香儿突然问他:“如果我们离开了这里,要去哪里?”
孔睿沉默了一会,说:“我整日风餐露宿,怕你过不了这种日子。”
香儿从这里看到了一丝丝不祥的端倪,但她是多么聪明的姑娘啊,要是此刻摊牌,大约就完了。香儿卑微的自比着,她如同村子里失了男人的gua妇,勾搭了一个正经男人,她想叫这个男人跟她过一辈子,她喜欢他。在一个男人可以娶多个女人的世界里,她这样身份的女人想要留住一个男人有多么难,她不敢赌。
香儿笑盈盈的:“那你带我试试啊!”
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争取,香儿从小到大没得过白来的东西。一件事能有多难呢?她走九十九步,孔睿走一步,如何?
孔睿用了身外化身,将假香儿放在宅邸中,带她出去了。香儿是个聪明人,孔睿这个花道士更是个有智慧的,也了解女人,他一改从前温柔体贴的模样,刹时就是个心硬如石头的棺材脸了。
两人一路出了北京城,那是很冷的天气了,风刮在脸上特别疼,两人连车也没有雇,就这样用两条腿,看准一个方向,遇到岔路口就抓阄。香儿早些时候还记路名,后来走的路多了,就不记了。
一路上最大的困难是吃、拉、穿,第一次出门,香儿想要如厕,可当时北京有个说法,不能叫女子进家门如厕,否则要带来厄运。香儿憋红了脸,求助的看向孔睿,却见他扭过了脸,全不看她。
哪能在心上人面前如此不雅,羞涩如香儿差点憋死自己,可这人就有如此狠的心肠。
咋办,硬着头皮上呗,这是如厕。吃和穿更是恼人,毕竟到了没人的地方,如厕还能厚着脸皮将就。可是没吃的,要饿死,没穿的,要冻死。香儿身上是带有钱财的,她当日出宫的时候,头上的一根钗子够一家子吃一辈子。可一路上荒郊野岭甚多,真的是有钱没有地方用。
香儿是没有生活经验的,吃的穿的孔睿只顾自己那一份,绝不施以援手。
有一回香儿自己去打兔子,路遇猛虎,差点丧命,孔睿硬是没有搭理她的呼救,以至于她九死一生,最后凭借自己的力量,死里逃生。
种种惊险,近两年多的时光,使得香儿成了个刀劈不动,水火不侵的圆钢球,最后以孔睿放弃考验为结果。
香儿在他眼里看到了钦佩,但那其实并不是香儿想要的,她希望的是孔睿看到越来越好的她,看到她所做的努力,看到她对他真挚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