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这短暂僵滞的,乃是急着去追浪子的飞虹仙子的一声轻叱:“你们统统给我让开!”
她说的乃是那守在一灵观山门之前的一灵观弟子!
那一行一灵观弟子也被萧见深的出场给唬得不轻,此刻尚有些没有回过神来;但哪怕没有回过神来,他们在听见飞虹仙子的话的那一刹那,也迅速地反射性列了剑阵挡在其人面前,只拿目光透过重重人群注视自己掌门所在的方向。
灵泉道士长叹了一口气。
这是所有人都没能够预料到的乱象。
这也是他们一灵观所仅有的机会。
但这个机会抓住之后,结果究竟是更好还是更坏?灵泉道士不能确定——但至少,他们这一派,就算自今夜之后从此堕入魔教,也好过就此灭门。
他能够束手就缚,以死殉教,能够秉持公义,销毁孤鸿剑,却不可拿这百年基业数代祖师的心血,叫这上上下下百多人命任人宰割,只因这江湖之中的野心而毫无意义的死去。
他的声音在夜里传遍了寒山山巅。
恰好有一阵从峭壁下吹上来的冷风自山巅席卷刮过。于是所有听见声音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灵泉道士道:“你等既上来做客,就做客到底;你们既想要个结果,我一灵观就给诸位一个结果!”
“门下众弟子听令!”
他手中拂尘一摆,万千瑞丝迎风飞舞,暴涨数丈之距,宛如相柳九首,分袭向最前十人!
“下天魁,天杓二星,封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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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呼呼的在耳边掠过作高低不同的伴奏,树木化作幽魅在视线中演示生动多姿的皮影戏。
在最初被萧见深掳走之时,傅听欢自是大吃一惊,并且因为十分关注着太极广场的结果,萧见深方才走了几步,还没有越过那一灵观门前的两根道德柱,他就怒道:“别闹,先把我放下来!”
萧见深不答。足尖在道德柱上一点,如鹏鸟振翅同风而起,一转就不见了那背后诸人,只剩那点点星火,因汇聚得多,所以还能于夜中窥见一二。
傅听欢这时已经不耐烦,抬起胳膊,一掌拍向揽着自己的萧见深肩胛。
他并未用全力,亦不想伤了萧见深,心中本来的目的也只是对方手上劲力一失,自己好乘机挣脱,再回那一灵观中伺机搬弄风云布施雨雪。
萧见深没有躲,也没有多看傅听欢,之前该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
于是那挟着内劲的一张就停留在了萧见深肩膀前的几分之上,余下些许逸散的劲力如同一小股清风,轻扑在萧见深肩膀之上后就向四周逸散而去。
傅听欢目光在夜色里就如同天上的荧惑那样闪烁不定。
他抬掌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太多,这样轻微的力道本不会给另外一个人造成多少伤害;然后手已抬起却发现另外一个人毫无闪躲之意的时候,傅听欢突然便想到了破庙之中,他抢夺《天下山河册》之际。
那一日……距离现在,其实也并没有多久。
他神思一晃,心头跟着一软,手上的力道就松了;而这一松之际,就是那一灵观的灯火消失在眼前之时。
时机稍纵即逝,既然已逝,再纠结于此显然毫无意义。
傅听欢念头再一转,觉得反正孤鸿剑在自己手中,杨正阎则留在那广场之上,这样在广场上的几大势力之中的危楼虽然未必能讨到多少便宜,却也未见得会如何吃亏。
权当自己上山来看了一场热闹了。
傅听欢一念想通,注意力自然而然也就到了周围之上。
树木好像越来越稀疏了,那些由树木配合演来的晦暗怪诞的皮影戏自然也就跟着消失。
周围连同上空都开始变得空阔,玉盘似的月亮在天空分外皎洁,因太过明亮,看上去简直像是举手可摘。
月朗星稀,天近于手,端的是一个好夜晚,一个好风景。
傅听欢道:“我们不是下山。”
萧见深道:“不错。”
傅听欢再道:“我们是往山上走去。”
萧见深道:“不错。”
傅听欢又道:“我听见了水声。”
萧见深道:“不错,我也闻到了水的味道。”
傅听欢最后不解道:“……所以你要带我去哪里?”
萧见深于是淡定道:“不知道。找个好地方上你。”
傅听欢竟无言以对。
但他心里……其实并无多少排斥,不止没有多少排斥,他在无言以对片刻之后,突然觉得此时此事颇为有趣,于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朗朗的笑声惊起了山上停驻的几只飞鸟。
这些鸟儿不识危险,不知这寒山之上究竟将要发生什么,于是兀自在树梢上亲亲我我梳理羽毛。
萧见深这时已经来到了水声传来的位置。
这是一片位于一个山坳之后的温泉带。
大大小小的温泉在这块地方冒着腾腾的热气,最小的不过成人两个巴掌大小、半个指节深浅;最大则有一个长宽都约三丈的水潭那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