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顾同志怎么不在啊?”陶湘四下看了一眼,故作不经意地问道。
“那小子进山去了,回来怕是有一会儿呢!”顾老捏着陶湘时不时投喂过来的吃食,只觉得苦巴巴的嘴里终于有了些滋味,“对了,你住着的那家伤好些了没有?”
陈阿婆受伤的事旮沓屯里众所周知,更遑论就住在墙外的顾家,自然也有所耳闻。
听老先生念叨起陈阿婆的伤势,陶湘正愁没法子拖延时间等顾景恩回来,当下便详详细细地回答起来。
从陈阿婆伤重进镇上医院,再到如今请了个表侄孙女在家照顾,一连说了许久。
期间,顾老曾仔细询问过陈阿婆的伤况,陶湘闻着旁边牛棚里传来的阵阵药香,不禁有了个猜测:“顾老,您该不会是老中医吧?”
这话陶湘说得小心翼翼,怕触到对方霉头。
不曾想顾老哈哈大笑地承认了:“那是,我们顾家可是中医世家……”
一听“世家”二字,陶湘一下子生起了兴趣:“那这么说顾同志也是学医的了?”
“那可不,这孩子三岁起就跟在我后头背医书、认药草……”兴致上来的顾老不停说着顾景恩小时候的事。
陶湘听着认真,心里倒是微微诧异,顾同志与顾老都姓顾,再结合顾老对顾同志幼时的事如数家珍,很显然顾同志是随的外祖家姓,且常年跟随顾老生活,这在重视父族根系的旧时代是有些不可思议的。
两人正聊在兴头上,说曹操曹操到,顾同志回来了。
落日的余晖洒在男人的肩头,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霞,衬得男人伟岸如涛,一步步逐渐将陶湘的身影笼罩。
顾老不知什么时候避去了牛棚里,原地便只剩下陶湘。
“你怎么来了?”顾景恩在陶湘的面前站定,清凉的眸子里完完全全是女人的倒影。
陶湘嘴角勾起笑,答非所问道:“顾同志,你不欢迎我来吗?”
顾景恩定定瞧了陶湘一会儿,并没有回答,他脱下肩上的装药的背篓,兀自埋首整理起来。
感受到对方的冷淡,陶湘显得有些挫败:“好吧,其实我是有正经事要来找你。”
“顾同志你有笔或者墨水吗?我正好要给家里写信,结果发现钢笔里没墨……”陶湘凑到顾景恩面前,看着他不停摆弄的手轻轻问道。
女人的声音带着天然的软糯酥甜,沁香的气息浸润到男人颊边,掩在短发里的耳尖竟就悄悄地红了起来。
顾同志分着草药的手一停顿,看上去似乎与往常没什么两样:“有,我去给你拿。”
男人起身进了棚房,陶湘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用肉嫩的舌尖舔了舔干涸的唇角,方才说了那么多话,真是口渴。
顾景恩进屋子拿了墨水,刚要出门,却被顾老叫住了。
正含着一颗奶糖的老先生朝桌上一包中药呶了呶嘴,那包中药是顾家外祖孙俩配了给陈阿婆调理用的,这回遇上陶湘过来,正好可以托她转交。
顾景恩拿着药与墨水,想了想,还是又从旁边架子上抓了一把晒干的野菊花,用药纸包了起来,准备一同送出。
看着自己外孙的动作,老先生调皮地咧了咧嘴。
牛棚外
“给。”顾景恩将墨水与药一起递到陶湘手中。
陶湘看着手里的中药有些诧异:“这是?”
“给陈阿婆调理用的,煎成汤就行。”顾景恩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一声,随后继续去整理地上的药草。
“哦。”陶湘将手里一大一小两包草药翻来覆去看了一遍,鬼使神差又问了句:“两包都是吗?”
听到问话,顾景恩这才抬眼看向陶湘:“那包小的是给你的,里面是野菊花,可以泡茶喝,清热败火。”
顾同志打今儿第一眼起,显然也发觉了陶湘的唇瓣不复以往所见的柔嫩,反而有些干燥起皮,中医学上讲这些都是上火之症。
这回男人说的话可比叮嘱陈阿婆用药时说得多多了,陶湘心里那丁点失落顿时不见了踪影,笑靥如花开绚烂。
“行吧,那我谢谢你啦!”陶湘欣喜地摇了摇手里的小药包。
细看之下,这药包扎得还挺别致。
陶湘的目光全在自己的掌心上,大而斜长的眼角像是晕染了眼线,睫毛迤逦如蝶翼,眸光清润专注,让人不由奢望她的视线能尽数看向自己。
顾景恩望着陶湘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忽地转过头去,还轻咳了几声以掩饰尴尬。
“你脑后的伤好些了么?”顾同志看向别处问道。
霞光恢黄,陶湘看不太清男人脸上的表情,也没发觉对方的不自在。
她拍了拍头顶,笑得有些欢快:“好得都快差不多了,就是有时候风吹得多了,还是会有些头疼……”
“嗯,那你也别在外面多待,快回去吧,夜风要起来了。”男人的声音莫名开始变得冷淡。
纵使顾同志说得委婉,但陶湘依旧听出了这是一句逐客令,她脸上的笑意收了一收。
又来了,如同苦行僧般克制的男人,一言一行绝不逾矩。
“好,那我先回去了。”陶湘顺着顾景恩的话语起身,语气已然变得冷静,“药我会带给陈阿婆的,你的墨水等我写完信就拿来还给你,还有谢谢你的野菊花。”
情绪平静下来后的陶湘思路变清晰了许多,说话也不疾不徐,最后同牛棚里的顾老告了个别,她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陶湘离开以后,牛棚里的顾老气得直跺脚,对外孙顾景恩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说你,把小姑娘气走了,人家还好心好意给咱们送些吃的,再这样下去你可怎么找得到媳妇!”
对于不着调的外祖父,顾景恩眼睛都没眨一下,自顾自忙着手里的事:“我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