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妻子自杀那一瞬间,顾铭城感觉世界的色彩瞬间消去成黑白,他踉踉跄跄如丧尸一般在路上行走,不知踩到什么狼狈摔地,手肘磕破了皮溢出鲜血,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阿染……”男人弯腰扶墙,声音颤抖几乎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从他身边走过的路人下意识躲得远远,生怕遇到了疯子。
验尸房内寒气逼人,如同身处雪柜一般,顾铭城缓步走上前,敛眸俯视苍白失去血色的脸,旁边的警察开口安慰两句,他没有听进去,黑眸里只有永远沉睡下去的沉染。
“顾铭城先生,请问这是你的妻子沉染女士吗?”警察循例提问,顾铭城薄唇微张,“是,是她……”
他眼眶通红,“我应该早就意识到她有抑郁症的,如果不是因为我一直专注事业,一心想给予她好的生活,她或许不会死。”
顾铭城自嘲一笑,“人都没了,还谈什么更好的生活……”
“节哀顺变,顾先生。”警察见惯了这种场面,只是轻描淡写安慰两句,顾铭城没有再说话。
那天他足足站了两个小时,不说话也不做别的,一直愣站着,有年轻警察看不下去过来劝他安慰他,他也没理人家。
两小时后,他离开了。
葬礼那天,沉染的父母哭得很悲凉,白头人送黑头人让他们一夜苍老许多,而顾铭城穿着一身黑衣站在遗照旁边,远远看上去像机器人一般。
节哀顺变。
这四个字他快听腻了。
真想陪她就这么去了啊。
“真可怜啊,这么年轻老婆就去了。”亲戚声音从外面传来,顾铭城在门的另一边站着不动,安静听她们窃窃私语。
“老婆去了没啥啊,不还可以再娶吗?铭城有身份有地位,还怕找不到第二个老婆?”
“他老婆可真傻,怎么就想不开自杀了呢?老公明明这么好,还有钱,不愁吃喝在家当阔太,换我肯定牢牢抓住这男人不放,才不会跑去自杀便宜给别的女人。”
“在别人的灵堂前别说这话,也不怕人晚上来找你。”
“呸呸呸,有你这么咒我的么?”
……
亲戚议论声越来越大,顾铭城听着心情格外复杂,不是阿染想不开,是他害了阿染,她流产的时候,他就应该好好照顾她,明明已经察觉她情绪不稳定,还对她冷言冷语。
“铭城,你怎么站在这啊?”身后传来年迈声音,顾铭城侧身俯视沉染父亲,叫了一声“爸”。
“怎么不进去?”沉爸爸问道。
“我想多陪陪阿染,客人那边我让家里的佣人招待了。”他顿了顿,迟疑半天才开口,“爸,对不起。”
沉爸爸摇摇头,“这不是你的错,是阿染没这福气,你别太过自责。”他拍拍顾铭城的肩膀,随后绕过他身边走进室内。
顾铭城敛眸站在原地不动。
全世界都觉得他没错。
只有他知道沉染是他间接性害死的……
处理好葬礼的事后,顾铭城呆在房间内不吃不喝,拿着照片看了整整叁小时,记得这张照片,是沉染在高中的时候跟他第一次约会拍的,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大家都觉得他们是天生一对,他母亲更是把沉染当成女儿看待。
沉染那时候像雀跃的鸟儿,蹦蹦跶跶的,活泼开朗吸引不少异性,他耗了很多时间费了不少心思才把所有情敌赶跑。
在沉染面前,他没有自信可言。
后来结婚了,他终于得到沉染,把向往蓝天的雀儿锁在了他的掌中。
她渐渐变得寡言寡言,小心翼翼。
失去孩子后的沉染,情绪更低落,甚至有的时候叁更半夜躲在浴室哭泣,动不动跟他吵架。
他以为,沉染只是闹脾气。
也只是他以为而已。
如果可以重来,他还真想让沉染做回自己,不再受他的约束……
做飞向蓝天自由自在的雀儿。
如果可以重来……
顾铭城将照片收好,起身走到阳台,瞭望整个城市的夜景,他阖上双目想象自己是空中展翅翱翔的鹰隼。
然后。
一跃而下。
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