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2 / 2)

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成年的正常女性,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界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

对眼前即将要和两个比她小上将近十岁的幼齿少年结婚的事实,她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而君紊则因为被女帝下旨封为六品侍君,以至于在她回京以后也是一面都没见到,照理这个位置在普通官宦人家一般是属于较为低等的妾室品级,然而能嫁入亲王府也算是让人趋之若鹜的了,羡煞了一票与他一同被赐入锦王府的美姬们,只不过按照皇家的规矩,在正侧室入门的期间,所有于侧室以下的侍君在一个月内都不可于皇女房中侍寝,这也是皇族对于正君的尊重。

以至于锦瑟接连数日都未曾见到君紊而很不习惯,乍然听到原因的时候她还在心中感叹,一下娶了三个,还谈什么尊重?简直是掩耳盗铃。

一路上身后的两个花轿缓缓而行,满地的红绸与无数正装宫侍与御林军的先行向整个大周国尽显了这场皇族婚礼的气派。

而骑在马上的锦瑟却颇感无奈,上辈子,她恐怕是连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在另一个时空骑在白马上娶两个少年回家。不由只觉得好笑,也因此此时的锦瑟并无寻常新娘那般欣喜或者激动地神情,反而波澜不惊,面色平静得甚至还有些忧郁,当然,没有人会以为她真的忧郁,毕竟她摘得的可是京都两大名门公子啊,更何况再如何冷静的女子都会在大婚之日流露出些许欣喜之态。于是,如此的她看在世人眼里却又莫名其妙地得了一个高贵沉静的评价。

与锦瑟此时无可奈何被赶鸭子上架的心境不同,坐在红轿中的两个新人则难抑忐忑不安之情。

从出秦家开始便一直紧张的手心出汗的若临始终咬着下唇,克制着自己想要抬头看看妻主的心情。事实上不用去看,坐在轿中的他也能听见两旁的街边别家公子的呼喊声。几乎可以想象的出今日的她必定也如往日一般的莹莹流辉,泽照熠熠,而他,自然已经成为了世人艳羡的焦点。

嫣儿始终陪着自家的公子,皇族的婚礼不比寻常人家,轿中布置的格外华丽而宽敞,以数匹等高的白马配着两旁无数陪嫁的林家小厮,这是贵族的规矩与气派,越是豪门,陪嫁的小厮便越多,至于妻主要不要,则另当别论。

而作为公子的贴身小侍,他自然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未来妻主的房内人,若是有朝一日能得侍寝,自然也可以飞上枝头。忆及方才上轿前的惊鸿一瞥,也不由的心头直跳,今日亦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大周锦亲王,如传说中一般的温和儒雅,平易近人,她的眼神不带任何轻视与高傲,哪怕是看向身份最低贱的轿夫甚至路边的卖菜农妇。然而他也清楚地明白到,以自己的身份是绝不可能有任何奢望的,秦家待他不薄,他也不愿让自家的少爷难过。也因此,充分地意识到自己的本份后,嫣儿对自己的未来并没有带上什么幻想。

而此时盛装打扮的林素衣则又是另一番光景了,他虽与若临相比要沉静很多,然而毕竟也是尚未出阁的少年郎,总还是禁不住有些手足无措。这些时日来他虽居府中寸步未出,却没有一日安心惬意,分别数日,她的一举一动早已在脑海里烙印。直到知道锦瑟回京的消息,方才真正地放下心来,以至于只有他的贴身小厮墨儿才知道这些天自家公子虽然面上波澜不惊,身子着实是清瘦了不少。

虽说林素衣乃是侧君,然而考虑到两家皆是大周朝的豪门旺族,故而放在同一日大婚以安抚林家,毕竟林家比之秦家亦是丝毫不逊,而秦岚也明白这一点,故而秦家对于同一日行礼并无意见,毕竟占了主位的还是自家的儿子。

“请新人下轿!”

锦王府前,两个少年被搀扶着款款步下轿子。锦瑟如今已是亲王,本来身为玉家皇女身份就不同于普通的贵族,也因此身边自有喜娘替她引领两个新人,而她则直接正步走过满是红绸布置的一片红艳艳的庭院与正厅,一眼都未曾朝身后两个红衣的美少年看去。

“吉时到!请亲王及两位王君行礼!”

锦瑟微微一凛,不管再怎么不甘愿,今日的大礼要像模像样地做掉,毕竟秦林两家都是大周的重臣,安澜倚重的两个贵族,轻易得罪不得。

女尊世界女子是不可轻易下跪的,也因此不存在新娘下跪拜公婆的规矩,至多就是弯一下腰。而锦瑟是玉家女子如今更被封为亲王,品级早已在秦林两家之上,自然更不可能行什么礼,因此所谓的礼也只是和两位王君互拜一下,同时当堂亦有宫侍上前以红绸覆盖的盘子递送交杯酒。

锦瑟先与正君,随即是侧君喝完交杯酒,然后自有贴身小侍将秦家与林家公子分别扶入各自的新房,如此便算礼成。

而接下去,便是喜宴了,由于宾客众多,这流水宴从宽敞的正厅直接摆到了大堂乃至正院,甚至为了助兴,刘忠还请来了戏班,安排了不少的歌舞表演,务求让玉家的一票王爷和满朝的皇亲贵胄都可尽兴。

当然,更深层次的用意也是为了让她们玩的高兴了,喝的高兴了,就不至于去打扰王爷的春宵了,这番用心真可谓良苦啊。而锦瑟则一直坐在主位上,接受着来自各方的敬酒,一开始基本上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让亲王浅尝即止,然后恭贺声不绝于耳。直到不少人发现锦亲王仿佛屁股上生了钉子一般一直巍然不动没有离开宴席的意思时,都开始纷纷嚷着锦亲王不必亲自在席相陪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啊。毕竟不少人都是暗地里被安澜下了旨意的,再加上一众王爷的威逼利诱与起哄。

于是锦瑟成了大周史上第一个喝了不到两杯酒饭也没吃到几口便被陪客催着入洞房的新娘。

此时正君的新房内,秦若临的视线正被红彤彤的盖头覆着,眼前只能看见一片朦胧的晕染,倒也恰到好处的没让人看出他的不安。

喜公安置完了众人,伺候着若临安置完了之后,也清楚新娘一般都要花费一些时间应付席间的客人,因而他对着秦若临贺喜之后便道:“王君若是饿了渴了不妨先用些点心,亲王想必一时半刻也赶不过来,也别累坏了身子。”

若临不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示意一旁的嫣儿送上了喜钱,喜公于是乐呵呵地拿了退了下去,临去前交给了嫣儿几个莲子,吩咐他压在枕下,说道:“这是好兆头,预祝公子多子多福,可千万别扫走,老生在这里就先预祝公子与亲王往后都能和和美美,吉祥如意。”

嫣儿笑着看了眼自家公子,笑道:“那嫣儿就替公子压到枕下吧。”

若临毕竟是个半大的孩子,何况又本性腼腆,不由羞红了脸没有答话。

一旁的乳公则一脸郑重地问道:“公子可曾记好了老奴先前的话?今儿个可是大日子,头一遭服侍妻主,少不得要受些苦累,熬了过去便好了,往后便是好日子了。”乳公其实是以这个世界的经验在谆谆教导,在大周,初夜对男子来说可说是大事,贵族的女儿家往往十三便已行成人礼,娶正夫前少说也有了三四房内宠了,行房之事可说是食髓知味,驾轻就熟了,而新嫁的少年则不然,于是往往在初夜时便少不得被那些不知轻重的妻主弄得死去活来,也因此,大部分的男儿家都不得不咬牙熬过这一段。而秦若临的乳公说的话也自然是为了防范未然,虽说是为他出阁嫁得好而高兴,然而自家的小主子这娇滴滴的身子骨,只怕今夜也是不容易过得了。

只是乳公这番话一说,让秦若临的脸更红了,他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才说了没两句,便听见前厅有侍从喊道,锦亲王到!一时间不由有些错愕,又惊又慌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乳公与一些侍从倒是喜上眉梢,以为锦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秦若临,故而丢下满席的宾客一早便赶了过来。

这误会叠加误会的,就造成了人人都掩着嘴偷偷笑了起来。唯有秦若临,紧张地双手不停地绞着手中的帕子。

“请亲王揭盖!”一个小厮走到入房的锦瑟正前,双手高举着盘子,内里放着一跟雕花的形状的金秤杆,锦瑟犹豫了片刻,便拿了起来。走到了若临的面前。

交杯酒已是喝过了,剩下的无非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仪式,她有些头痛地挥挥手,温和道:“你们退下吧!”

一旁的嫣儿一怔,锦瑟又道:“都忙活了大半日了,也该累了,早些去歇息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不由恭敬地福了福,退了下去。待嫣儿把外厅的门都关上的时候,锦瑟终于舒了口气。

她放下手中的秤杆,直接走到秦若临的面前,用手将他的盖头揭了起来。

眼前的少年,肤色白皙凝脂,五官清秀而精致,两颊与唇上轻点了些胭脂,倒是衬出了几分娇艳。事实上若临的容貌姿色是标准的小家碧玉型,典雅而温润。

而在他被锦瑟揭开盖头的那一瞬间,他也同样正对上了锦瑟那双美如秋月的明眸,似雾似雨,朦朦胧胧,只觉得仿佛被吸了进去,倒说不出话来。

“累了吧!”锦瑟问道,若临还未及说什么,便忽然觉得头上一轻,锦瑟不单拿下了他的红盖头,更直接取下了他头上的凤冠,那满当当的珍珠玉簪,少说也有好几斤重了。

秦若临这才明白她是在照顾自己,不由细弱蚊蝇地低低应了声:“不累!”

锦瑟竖起耳朵这才听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不由笑了笑:“不用那么紧张,我由不会吃了你。”

说完她自己怔了怔,随即头痛地抚了抚额,说的好像她是大灰狼似的,是啊,任谁处在这种本末倒置的位置上都会有些混乱。

“你叫……若临是吗?”

“是……”

“若临……”锦瑟踌躇了半晌,又道,“今日虽说是你我成亲的日子,然而在那之前,我们也只见过一面而已。”

若临依旧微微侧着头不敢看她,他只是那样静静地听着。

她叹了口气:“在我面前不必那么拘谨,若临,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在我眼里,就如同弟弟一般,我不会欺负你的。”

无疑地,锦瑟有些自以为是,她以为眼前的大婚只是一场封建社会里再正常不过的政治婚姻,对方必定是紧张的,害怕的,甚至只是一个封建社会的牺牲品,单纯的尊从父母之命而已。

而她更不会想到的是,此时在新房里说这句话,起到的压根就是反效果。

就如同在男尊世界里一个男子含情脉脉地说另一个女子说,好妹妹,别怕,哥哥不会弄疼你的,是一样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