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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柒伍回 有情也藏
酒庄在巷子的更深处,早先这里是一家富户的仓库,破落后便空置下来出租。新招了十来个伙计,各人各司其职,往来穿梭间好不忙碌。人还未走进,醇浓的酒香味便已随着蒸米的白雾扑面而来。
庚武尚且未归,靠门边的大圆桌旁老关福正在试酒,红姨手上拿一件缎料对襟大褂叫他试。那黑黑亮亮,关福不肯穿,说做生意的老板、当官的老爷才穿这种大褂长袍,自己一粗做的汉子穿了也是糟蹋,不穿。
红姨不耐烦,硬给他往身上套。她个儿不高,得垫着脚尖才能够得着关福肩膀,一边套一边刻薄:“啧,真当我乐意叫你穿?眼看我干女婿生意越做越好,你穿成这样随便,走出去存心给他丢门面嚜。我可不是子青,不欠你也不爱伺候你,不是看在秀荷小两口的份上,我可懒得管你这闲事。”
关福生得浓眉大眼、魁梧高壮,早先子青在的那几年,倒把他收拾得很是威武精神,后来子青不在了,复又变回从前的粗糙不打扮。红姨向来觉得子青跟了关福,是被关福沾去便宜,平时可没少拿这些埋汰他。
当下被红姨如此一说,只得不情不愿地把手伸开。那褂子颜色亮堂,他身材原本高大,这般一穿倒显得派头起来,看上去年轻不少岁。
秀荷跨进门,乍然看见忍不住扑哧一笑:“呀,果然人靠衣妆,爹这么一穿我险些认不出来。”
被闺女调侃的关福觉得很没面子,但不得不承认这衣裳确实做得好,抖着袖子道:“还不是这毒舌女人,愣说老子穿太寒酸给她干女婿丢脸,非要我换。看这不黑不绿的,穿得我浑身不自在。”又凶秀荷,问她这样冷的天气做甚么跑回来,也不怕地上滑,小心他孙女儿再受惊吓。
梅家绣庄那一场血染鲜红,叫关福如今想来都心有余悸。当日随红姨赶至花厝里弄,看庚武抱着血迹斑驳的闺女从巷口走出来,差点没一口气厥过去。和关长河父子二人提着柴刀上梅家讨说法,老太太躲在内宅不露脸,只叫门房老张拎两只母鸡一篮子蛋出来赔罪。
一双人命就值它二只母鸡?关福哪里稀得要,当场剁了鸡脖子,血淋漓扔在门槛上就走了。门前撒鸡血可是大晦气,听说老太太第二天专门请和尚做了场法事,但那些都与他不相干。事后怪秀荷丫头脾气拗,怀了身子也不早点说,不舍得她常回来,只叫她有事派人吱一声,自己去城里探望。
晓得阿爹原是关心自己,秀荷也不挑破,只抿着嘴角笑:“两位大人要来咱镇上观光,说咱家的酒得皇上喜欢,今后成贡酒啦,这样大的好消息我哪能不亲自回来报喜?”
说着将铎乾与李宝财三人迎进门来。
“瞧,我就说这丫头福气吧,次次带回来的都是好消息。”红姨正帮关福整理肩膀,忽闻一抹雅淡熏香沁入鼻翼,抬头便看到秀荷与一中年冷俊男子并排而站。
叱咤风云的皇亲贵戚,当年生得真是潇洒,倘若光阴倒转十数年,那俊容上一双桃花眸子应是天然含笑,擅弄风月却偏生寡冷薄情。谁爱上他,谁便不成活。
时日如梭,年少风华远去,一忽而转眼竟都已是中年。
不由错愕一楞,顷刻又错开视线,红唇勾出来一道讽弄:“哟,还真是好大一个官,天南地北也能找到这儿来。”
熟悉却又久远的刻薄。
铎乾闻声凝了红姨一眼,又掠过她搭在关福肩上的手,却并不理会她的不欢迎,修伟身影踅进仓房。
秀荷未曾注意这一幕微妙,因向阿爹介绍道:“这位是端王爷,这位是李大人、老桐伯伯。先前在堇州府,若非几位大人相助,三郎在牢里都不晓得会怎样。咱家的酒啊,也难能这样快就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