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那和从音要徽妍讲故事才肯入睡,到了时辰,徽妍便去哄他们,皇帝则回宫。宫人来禀,便是分别之时又到了。
二人皆有些不舍。
“今夜,朕留下来,好么?”皇帝拥着她,低低问道。
徽妍耳根一热。
“你我就躺着,说说话,什么也不做……”
信他才有鬼。
“甚好,陛下若肯同寝,王子居次定是欣喜。”徽妍替他整着衣袍的褶皱,笑眯眯道。
皇帝报复地捏捏她的脸。
他唤了一声徐恩,令摆驾回宫,刚要走,忽而瞥了瞥旁边,将徽妍缝的衣衫拿起来。
“缝好了么?”他问。
“缝好了。”徽妍答道。
“朕替你交与王车郎。”说罢,对她笑了笑,拿着那衣衫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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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恒这些日子,心情七上八下。
他当上车郎以来,在宫中还算过得顺遂。不过上月以来,事情有了些变数。
最大的变数,自然就是在自己家中遇到微服来访的皇帝。
王恒简直诚惶诚恐,唯恐家人有甚地方做得不对,惹恼了皇帝。
但似乎并没有。那日去他家的,似乎不过是个寻常人,回到宫中以后,皇帝待他与从前无异,甚至多一个眼神也没有。
王恒揣着小心,过了些日子,才确信自己多想。
当然也有好处。比如,徽妍在漪兰殿服侍王子和居次,姊弟二人虽不常见面,好歹终于有了亲人在宫中,能有个照应。皇帝似乎也乐于成全,令王恒与徽妍陪王子与居次骑马。这是件好事,他们玩得很愉快。但是大暴雨那日,从渐台回来以后,王恒觉得又有了变数。
那日,他看着皇帝策马去追徽妍,便感到不寻常。而后,几位皇帝身旁做随侍的同僚,意味深长地对他说,将来若富贵,莫忘了兄弟。
王恒既惊讶又狐疑。他知道徽妍不愿意入宫,当初还为采选之事专门面圣,那如今又是何事?他想去亲口问一问徽妍,却无机会去。
心事揣了两日,这天,他照例在宣政殿服侍,等候皇帝议事完之后用车。大臣们散会之后,忽然,一名内侍过来,说皇帝召他。
王恒忙应下,上殿见皇帝。
只见他正在案上书写,王恒行礼时,他应一声,头也不抬。
王恒不知皇帝宣自己何事,只得站着。
“上前来。” 过了会,皇帝道,
他忙应一声,走到皇帝案前,却见皇帝指指案旁,“你的单衫,王女史缝好了,拿去吧。”
王恒愣住,看去,拿起来,果然,正是自己几日前交给徽妍的单衫。
心中如五雷轰鸣。
皇帝竟将他交给二姊的单衫,替他拿了过来,拿了过来……拿了过来……
“陛、陛下……”王恒结结巴巴,只觉自己话都不会说了,忙行礼,“谢陛下!”
皇帝无所表示,看他一眼,继续写着,“你称朕为何?”
王恒茫然,怔了怔,“陛下……”
“若有人娶了你二姊,”皇帝缓缓打断,“你当称其为何?”
王恒愣了愣,片刻,忽而反应过来。
他望着皇帝,神色不定,“姊……姊夫。”
皇帝停笔,看着他,唇角勾了勾,“孺子可教。”
☆、第53章
皇帝忌讳人乱嚼舌根,宫中的人都知晓。
他刚即位之时,就有人因为乱传宫中之事受罚。狠狠罚过几人之后,皇宫上下摸清了皇帝的脾性,便规矩起来。
服侍皇帝左右的人和漪兰殿的人都深谙此道,徽妍与皇帝的事,包括吴内侍之内,众人全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照不宣。
与后宫的安静相比,外朝却是热闹。长安近来,最大的事就是匈奴平定,王师回朝。
杜焘率师从范夫人城出发,浩浩荡荡,抵达了长安。
皇帝亲自迎接,入城之时,长安百姓夹道围观,欢声雷动,大街上水泄不通。
徽妍得了皇帝的准许,也带着蒲那和从音去城楼上看了。她觉得,皇帝很懂得如何显摆。便如这般凯旋,其实先帝时也有过。不过大军回到长安时,军士们直接归营,而将官们从章城门入宫拜见皇帝,领受赏赐。从头到尾,百姓们看不到,也就事后听听传闻,讨论一下谁此番功勋最大,受赏赐最多。而现在的皇帝不一样,让凯旋的大军从北门入城,浩浩荡荡穿城而过,招摇过市。百姓最爱热闹,军民同喜,眼见为实,比高高在上的官府文书更深入人心。
杜焘自然是其中最风光的人,身着全套铠甲,立于战车之上,旗幡猎猎,威风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