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璟的手悄悄捏了捏拳,看到仇人在眼前,却不能拨剑一击,还得笑面相迎。陆璟把恨意强压了下去,站了起来“马首领不必如此。举手之劳,不必客气。”把茶喝掉。
“哪里,应该的。若不是状元,那日我就死了。”马六摸了摸胸口,“那只箭就射在我的胸口上,后来我看过伤,就差一点就射死我了。”
“那是上天在保佑马首领,可不是我的功劳。”陆璟指着椅子,“马首领坐。要不我让人弄点酒菜来,你我喝一杯?”
“好,只要状元不嫌弃我是个粗人。”马六对陆璟很放心。
陆璟喊了声:“福顺。”
福顺进来,依旧不敢看马六。
“让罗妈弄些好酒好菜,我要跟马首领喝一杯。”
福顺去了。罗妈早起来,手里拿着把菜刀站在正屋门口,听到有人进来,差点砍下去。
把福顺吓得抱住了头:“娘,你干什么?”
罗妈收住了头,喘着气:“我以为是那个坏蛋来了。”
“他在书房跟老爷说话呢。老爷让你去准备酒菜,还要好的,要跟他喝一杯呢。”福顺的嘴嘟了起来,“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那种人就该报到顺天府去抓了他。”
徐惠然把手里的弓放在了桌子上:“没凭没证的怎么抓?罗妈,你和蚕姐就照老爷说的,一定要弄好酒好菜,别拖了老爷的后腿。”
罗妈跟蚕姐去了厨房。
“五奶奶,他不是偷偷溜进咱们家了。”福顺看着徐惠然。
“那个,算不得什么大罪。打一顿?枷在府衙外面示众?对他们来说那都算不得什么,说不定下回倒真带人来……”徐惠然拿手在脖子上一划。
福顺给吓了一跳,又笑了:“还是老爷和奶奶想得周到。我明白了,这种人不能明着来,得暗着来。”
“别想着在饭菜里做手脚,害了老爷。”徐惠然叮嘱了句。
福顺吐了下舌头,嘻嘻笑了起来:“这都给奶奶看出来了。奶奶,怎么知道我想放点巴豆。不是毒死他,就是让他拉肚子,跑不动路。”
“那他不是更可以赖在这不走了。”徐惠然笑了起来,“去吧。”想了想,又唤住要走出门去的福顺,“那个什么巴豆,你怎么会有?”
福顺的脸红了:“上回吃多了,我娘看我积胀给去药房买的。”
“好了,去吧。”
福顺“嗯”了声去厨房,把酒菜端到了书房,放到屋子中间的圆桌上。
陆璟让福顺倒上了酒后出去,屋子里只就他和马六两个人。
“马首领,来,尝尝这个猪头肉。”陆璟给马六夹了块肉放到碗里,又给夹了鱼,“来,这是特意从南边带来的金华酒。”
马六看了眼酒盅里的酒,颜色如金,拿起一口干了,进了嘴里味甘而性纯:“不错。”吃了菜,“你们这些当官的就喜欢这个酒,我喝过那么几次,不过都没你这个好。”
“原来马首领里也有喜欢这个酒的。”陆璟不着痕迹地说,又给马六斟上。
“我们那帮粗人里哪里,烧刀子那种最适合我们了。”马六笑了起来。
陆璟也不再问,只是不停劝马六酒,自己一杯,马六一杯。
金华酒这种黄酒,吃起来觉得没什么,后劲却大,醉起来更是不知不觉的。
马六几杯酒一下肚,话就多了起来,天南海北扯了起来,上至皇帝下至庶民,什么都能说。
喝了几杯,陆璟故意装着不行了,经不过马六的劝,只能继续陪着喝,眼睛看着酒壶,已经是福顺送进来的第三壶了。马六还没有完全醉,不过舌头已经有些大了。
“陆兄弟,我跟你说,靠奶奶那种赚钱法是发不了什么财的。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马六打了个酒嗝。
“唉,不瞒六哥……”说出这两个字,陆璟咬了下舌头,陆榉惨死的场面又在眼前浮现,咬了咬牙,继续说,“这个财路还是内人弄了半天才有的。你说我一个男人,却要靠老婆织布养家,这多没面子。”一口酒喝了下去。
马六拍了拍陆璟的肩头:“陆兄弟,我懂,咱们男人不就是好个面子。银子往下一洒,那些女人全围了上来,哈哈……”
陆璟的脸板了起来:“马首领,请吧。”
马六拱了拱手:“我错了,我错了。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陆状元怕老婆。哈哈……”
陆璟的脸色还是难看。
马六给自己倒了杯酒:“这算我罚自己的。”喝了下去,“不过,陆兄弟,我这回来是准备带着你发财的。嫂子的那个诰命夫人的什么冠什么衣的,根本没问题。不就是几百两银子,这才多少。”
“六哥说得轻巧,怎么弄?对我们这些官可是管得严着呢。受贿五两银子就能剥皮揎草,五两银子呀。”陆璟故意叹气,“你说我寒窗苦读十年,为得是什么呀。早知道还不如做个买卖,也不至于如此。”
马六摆了摆手指:“陆兄弟这话错了。官要看怎么当,不然你看高阁老的宅子怎么起的?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
“高阁老?”
马六打了酒嗝:“天要亮了,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找陆兄弟,放心,好处不会拉了你。”
陆璟送马六从大门那走了出去。胡同里走了几步,就有人扶住:“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我哪能连一个书生都喝不过。你们没看到,他都快要到桌子底下去了,还要送我出来……”马六笑了几声,又打了个酒嗝。
陆璟回了正屋,见徐惠然正襟危坐,手里捏着弓和箭,微微笑了:“我没事。”
徐惠然点了点头:“福顺来说过了。”
“他准备拉我入伙了。”陆璟坐了下来。
徐惠然给陆璟倒了杯茶:“解解酒。我让蚕姐打洗澡水来,快要朝会了,总不能带着一身的酒气去。”
陆璟握住了徐惠然的手:“嗯。”把脸贴在了徐惠然的手背上,“娘子,等我报了父仇,就可以不做官了。”眼睛闭了上来。
徐惠然摸着陆璟的头,看着地面:“相公……不如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