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漫扫过小院,说道:“你们这农家的日子,当真清净安乐。若不是,我还真想在这里多住几日。”
易峋没有接话,他本性也不喜欢和人虚客套。
陈德修又说道:“然而你和春娇成了婚,你弟弟也正当说亲的年龄,将来你们都有了孩子,这房舍难免紧张。”
他话没说完,但底下的意思已是不言而明。
一家满门过日子,不免锅碗撞瓢盆,妯娌之间打牙拌嘴,更是免不了的事情。
若是房舍宽敞,平日里少于见面,当然能少了许多是非。易家富裕,扩建宅院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说白了,他就是觉得妹子委屈了。
本来,家里还想给秦春娇陪两个丫鬟的,但她说夫家房屋有限,再者乡下也没这些规矩。那些皮娇肉贵的一等二等丫鬟,到了乡下干不了什么活,其实派不上用场。
送嫁跟着来了下河村,易家的确殷实富裕,田地产业无数,但他听说,那铺子几乎就是秦春娇在打理,易峋大致是不过问的。秦春娇每天,都是从早忙到黑。
这样的农家院落,在乡下或许是不错了,但他妹子要长久的住下去,他便觉得窄了。何况,易峋还有个弟弟,将来也是要成家的。
秦春娇也是乡下的出身,还给人当过奴婢,但陈德修刻意忘了这些事。她是他的妹妹了,那她就是陈家的千金小姐。
易峋没有接话,默不作声。
他听得出来陈德修华丽的意思,但就是不想接腔。
其实,他和秦春娇已经商议好了,明年就在京里买一间铺子同一所宅子,一家子搬到京里住。
既能扩大生意,又方便了秦春娇回娘家。
村里的房子,留给赵三旺。他和董香儿好的如胶似漆,差不多明年就要办事了。村里这些产业,交给这两口子照看,他们放心。
但这些事,易峋并不想跟陈德修说。
他疼爱秦春娇,但并不喜欢有人来对他们如何生活指手画脚,哪怕是她的家人。
他就不明白了,分明他才是和秦春娇一起相处了十来年的人,如今还成了她最亲密的枕边人。这些才出现、成为她亲人没多久的人,会自认为对她更好?
正在静默之时,秦春娇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峋哥,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易峋答应了一声,转身大步进了堂屋。
秦春娇指着桌上的礼物,说道:“这些东西太多了,咱们就是拿过去,怕爹娘也要还回来一半,何必呢?拿些出来吧。”
易峋不答应:“不成,他们若要还,咱们不要就是了。”
秦春娇瞧着他,问道:“峋哥,你这算是做什么呢?”
易峋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他就是想让她娘家人,尤其是那对父子知道,他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但这样的心思,告诉她似乎不太好,他不想让她夹在自己的亲人和丈夫之间为难。
秦春娇却猜了出来,她走到易峋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他才从院子里回来,一双手带着几分冰冷,她便轻轻替他揉着,暖着。
她柔声说道:“峋哥,一家子人,何必这样置气呢?我是什么样子的人,你还不清楚么?无论别人怎么想,我都是你的人了,我是一心一意跟你过日子的。”
娇软的声音,化开了易峋心头那点郁结。
他反手握住了那双柔荑,在掌心里揉捏着。她的手,小巧温暖又柔软,却照料着他的衣食和家中的一切。
他或许,是有些小气了。
想到这里,易峋脸上那冷硬的线条软了下来,他淡淡说道:“你大哥,适才还说咱们的房子小了,怕你日后受委屈呢。”
秦春娇一阵愕然,俏丽的小脸沉了下来,她说道:“待会儿回去了,我会跟娘提的。”
易峋还是依着秦春娇的话,将礼减了些许。为着她,他甘愿矮陈长青一头。
毕竟,也如她所说,他们是一家子人。他又是小辈,退一步让几分都不算什么。
回门需得赶早,还要在娘家吃一顿回门宴,而当天又需得赶回来。
待收拾妥当,易峋与秦春娇,同陈德修便匆匆上路了。
陈德修骑马,易峋赶车,秦春娇独个儿坐在车中。
已是凛冬,天寒地冻,但秦春娇身上穿的厚实,簇新的棉衣棉裙,颈子上戴着一条貂鼠围脖,手藏在棉花手捂里,脚边还放着一只小炭炉,十分的暖和。
车行甚快,晌午之前就到了陈府门前。
易峋搀着秦春娇在门前下车,门上的人一早就被吩咐等候,瞧见连忙跑回去报信儿,喊着姑爷小姐回门了,一路嚷了进去。
陈德修引着易峋和秦春娇,一路进了正堂。
陈长青和刘氏,早在堂上等候了。
一见到女儿女婿进门,刘氏顿时喜上了眉梢,笑意盈盈。
陈长青也微微莞尔,在旁静看。
一家子寒暄过了,刘氏便拉着女儿去屋里说话,把男人都留在了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