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身旁的小厮上前对着他耳畔不知嘀咕了什么,让他面色一僵,起先害怕的神情很快消失,而后笑道:“怕什么,杜将军不是说离京了么,可管不得这么宽,再者,是不是真的离京还很是难说呢,坊间可都在传……”毕竟还是有些胆怯,并不敢把坊间传闻里后头的话说全咯。
张公公眯了眼睛,上回何卓只带了一个小厮,如今却是一群打手,他虽身手好,解决这些人却也要一会儿,看着何卓往马车方向走去,他几欲甩开打手,但总被缠上,只得说道:“马车里坐着的可是长公主,不得无礼。”
何卓一愣,而后更是开怀大笑:“继续编!先是周国公府,又是将军府,如今还成了长公主了!我倒要看看马车里究竟何人!”
然而何卓嚣张说话之际,那个原本倒在地上被打的一滩烂泥一般的少年却慢慢爬了起来,就在何卓渐渐靠近马车时,脚下却有一个力道狠狠一拽,整个人跌倒在地,却也要庆幸有人拽了她,否则他再上前一步,怕是会被拧下了脑袋来!随行的马车夫可是杜朝阳训练多年的影卫。
“快,驾马车快走!”少年被何卓压住,却不忘死死抱住何卓,对着马车夫大喊。
“等会儿。”马车里的秦艾词出声,而后掀开了窗帘子,她只觉得刚刚的声音有些耳熟。
奈何少年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她也分辨不清,倒是对于再次见到何卓,有些厌烦,今儿的好心情全被何家姐弟给破坏了。
厌烦的情绪渐渐变成诧异,何卓被少年紧紧抱住,却仅用一只手挣脱着,而另一只手臂低垂,在这般时刻都不动,显然是……不能动弹!不过短短几月,这位嚣张的少爷,竟然废去了一条手臂?
此时张公公也解决了所有打手,回到马车前说道:“公主可有受到惊吓?”
何卓眼看自己的人都倒下了,赶紧灰溜溜跑开,哪还有心思去看马车里的美人儿。秦艾词放下帘子,道:“无事,回府吧。”
然而等了许久,还不见马车前行,只听见张公公的声音传来:“这位少年,我们也算救了你一命,却为何拦住我们去路。”
“我,我要,要见长公主。”断断续续的声音,秦艾词蹙眉,她实在觉得声音熟悉,之前一定曾听见过。
在张公公要将人赶走时,秦艾词打开了马车门,对着外头的少年道:“为何要见我?”
那人扑通一声跪地,道:“长公主可还记得小六,小六已无处可去,求公主收容。”
说起小六,秦艾词瞬间忆了起来,当初何意送来的九位白面郎君之一,她还曾听他唱过曲,难怪觉得声音熟悉,只是当初眉清目秀的少年,如今却被折腾成这番狼狈模样了。
“我记得你们离开建安了,你怎么还在?”当初杜朝阳将他们九人赶出府去,却被定远侯收容,本是想讨她欢心,奈何她之后并不曾想起过几人,定远侯也懒得留着他们去得罪杜朝阳,便将人都送出建安了,送走之前,让人送了封信告知,她也并没阻拦,所以一直以为他们已经不在建安城了。
“是,侯爷给了一些盘缠,其他几人也都离开了,我当时就偷偷躲在马车底下,用了障眼法,从头至尾,我不曾离开过建安。”
秦艾词不解:“为何……”突地,秦艾词瞪大眼睛,恍悟道:“是了,障眼法!”而后赶紧地催促着马车夫:“快,快回将军府!”
“那,这个人…….”张公公指着小六询问着。
秦艾词此时心中激动紧张得很,哪里还顾得了这些,只想着尽快回到将军府,别继续耗时在这里,便道:“让他自己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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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将军府,秦艾词不等青和搀扶,直接跳下马车,在青和的诧异中,匆匆往府里走去。
说是走,然而步伐极快,甚至是一路小跑了,青和只得赶紧地跟着,然而行到半道上,秦艾词却渐渐放缓了速度。
“公主怎么了?可有着急事情?”青和诧异问着。
秦艾词却是摇摇头,只道:“突然想起一个典故,急着想翻阅古籍,然而又想起,如今已不是在宫里了,兰苑里并没有收藏。”
“啊?可是珍稀的古籍拓本?要不公主明日进宫去找?”青和说着。
“本宫现在便急着想知道,才匆忙回来。”突地,好像想起什么一般,转动着眼珠说道:“将军之前好像说西苑里有些珍稀的拓本,都是失传已久的,或许能寻到。”
说到这里,青和已发觉公主在往西苑走去。
西苑门口,两位影卫守着,见秦艾词过来,上前拦住,行礼道:“夫人。”
秦艾词厉声说道:“让开。”
“里头是将军的书房,将军有令,谁人都不得进入。”
这也无可厚非,杜朝阳权倾朝野,有自己的一股势力,他的书房,不仅有许多朝务折子,更甚者会有些不为人知的信笺或是密函,一旦流入出去,便是麻烦。是以西苑一直有心腹之人把守,除了门口的影卫,里头不知还有多少!秦艾词曾经没想过进去,然而今日却不一样。
“将军之前和我说,书房里有些失传的珍贵拓本,让我想要时可过来看看。”
“没有将军的命令,属下不敢放行,还望夫人见谅。”影卫却是固执说道。、
“放肆,既知道是夫人,你们也敢拦着?简直以下犯上!”青和大喝道。
秦艾词却是缓步走近,停在影卫身侧,在他们耳边,用只有两人听见的极其细微的声音说道:“若不让我进去,明日整个建安都会知道杜将军并未离京。”
影卫身形一愣,犹豫了会儿,看似领头的那位才道:“既是将军应允,只许夫人一人进去。”
“自然,我也不喜欢看书时有旁人打搅。”说完对着青和嘱咐道:“都回兰苑等我。”
由着影卫领进,穿过茂盛树丛,树荫下的房屋前更多影卫把守,为首的陈风在看见秦艾词进来时,显然愣住。
本要继续拦阻,秦艾词却是说道:“我知道将军在里面,都让开。”
“夫人弄错了,将军已经出京。”陈风说道。
秦艾词冷笑:“那些忽悠外人的言语都收起来吧,今日我必须见到杜朝阳,否则,明日便是陛下亲自过问了。”
众人犹豫后,终是推开门,虽是白日,但重重树叶遮挡的房屋里显得有些黯然,却清凉。转过书房,陈风移动了书架上的机关,墙面缓缓打开,果真墙后别有洞天。
秦艾词缓步走近,愈加浓郁的伤药味道刺鼻,却也佐证了她的猜想,悬着的一颗心却渐渐沉了下去,愈加恐慌。
不一会儿,秦艾词便瞧见了躺在床榻之上的杜朝阳,他面无血色,一脸的苍白,双目紧闭,远远看着,竟是一点生机都没有。
双眼腾升起水雾,眼前的景状慢慢有些看不清楚,喉咙愈加干涩,秦艾词呐呐地蠕动了许久的唇瓣,才终是找回自己的声音:“将…将军怎么会……”
“在十里坡的时候,将军一行六人,却中敌人埋伏,身中数箭,至今未醒。”陈风解释着。
“怎…怎么会!傅正臣不是带人前去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