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有四五个,唯独不见那个新面孔陆星衍。
孟濡问坐在大厅沙发上玩游戏机玩的不亦乐乎的堂弟,说:“姜冶,你看到陆星衍了吗?”
姜冶头都顾不得抬,扭着下巴随便点了个方向说:“你去棋牌室看看。”
孟濡朝棋牌室走去。
门是锁的。
她打不开,后来找酒店的服务员拿钥匙才打开了。
门推开,孟濡被里面的场景吓了一跳。
就见正对着她的地板上,躺着一个瘦削干净的小男孩。男孩抬手捂住左眼睛,身躯轻颤,旁边是一把摔破的小提琴,以及敞开的琴盒。
孟濡不知他是怎么了,赶紧上前把他扶起来,询问他哪里不舒服。
男孩不说话。孟濡就把他一直捂着眼睛的手拿下来,再看到他另一只手拿着的粘合胶水,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让服务员送来盐水和棉签,轻轻把少年扶起来倚靠着棋牌桌腿,用棉签蘸生理盐水一点一点小心翼翼敷在他的眼睛上。
少年起初很抗拒,后来就渐渐地老实了。
他漂亮清瘦的小脸冲着孟濡,两人之间仅隔着十几厘米的距离。
孟濡让他转眼珠,他就转眼珠。
让他闭眼睛,他就闭眼睛。
二十几分钟后,孟濡总算是帮他把溅进眼睛的胶水清理掉一些。
但孟濡还是不敢松懈,跟家里的长辈说了一声,开车带他去附近的医院就诊。
医生也说没什么大碍,回去后用生理盐水经常敷一敷就好了。
回去的路上,孟濡看向身旁阴郁寡言的小男孩,问道:“你为什么要锁门?”
如果她不找服务员拿钥匙,那他的眼睛后果不敢想象。
男孩倚着靠背,眼睛看窗外,过了一会才慢吞吞不耐烦地说:“他们吵死了。”
这个他们,孟濡不知他是指姜冶那几个小孩,还是指他们在场所有人。
孟濡问,“你不喜欢我们吗?”
她眼里映着他小小的身影,唇边带一点浅笑。
整个人沐浴在窗外柔媚的阳光中。
十九岁的孟濡仍有一些稚气与赤诚,却是暖融融的。她抬手轻轻揉了下少年鸦黑柔软的发丝,轻声对他说:“我们以后是家人哦。”
男孩深陷在日光中。
被胶水溅到的左眼仍有些刺痛与模糊。
他低下头,不敢揉。
所以眼睛越来越酸。
孟濡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到酒店后从车后座上拿下一个崭新的小提琴琴盒,递给陆星衍。
她俯身看着他的眼睛说:“对不起,姜冶把你的小提琴弄坏了。这把新的送给你,旧的那把我会拿去尽量让人修好的。作为谢礼,你一会能拉一首小提琴曲给我听吗?”
少年捧着琴盒,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第一反应不是感谢,而是拒绝。
他不肯收,孟濡就把背带展开挂在他背后。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正好那边有大人出来,看到他俩站在酒店门口门了句:“濡濡,你带陆星衍看医生看得怎么样了?他眼睛有没有事?”
孟濡说没事,她几步跳到大厅前的台阶上,回身,站稳。
她抬起左臂做了个持琴的动作,右手轻轻拉了下虚拟的弦。
女孩朝小少年浅盈盈一笑。
意思是不要忘记演奏小提琴啊。
……
那天宴会上,陆星衍当着众人的面给姥姥拉了一首巴赫的《e大调第三组曲》。
音乐激荡,无拘无束。孟濡站在一组沙发靠背后,双手撑着座椅,认真看前面台上阖眼演奏的小少年。小少年忽然睁开眼看向她,她弯眸回以一笑。
座椅前姜冶还在低头玩游戏机,孟濡抬手敲了下他的头顶说:“以后不许再欺负陆星衍。”
姜冶喊冤枉,撩起衣服让孟濡看他青青紫紫的胸腹,说:“我欺负他?姐姐你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骗了,你看他把我揍得不惨吗??”
孟濡:“你不摔他的小提琴他怎么会揍你?”
姜冶:“……靠。”
这次生日宴结束后,孟濡就直接回意大利了。
接下来的一整年,她都在国外。
他们再次见面是一年后。
*
孟濡下课后,又是最后一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