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2 / 2)

臣尽欢 弱水千流 4204 字 10天前

金玉深吸一口气,似乎鼓起了极大的勇气,“郑宝德这人吧,心眼儿其实挺好的,从前跟着赵宣为虎作伥,那是猪油蒙了心。如今他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动辄就是九死一生,我想求殿下,无论如何给他留条活路。”

谢丞相是出了名玉面阎罗,心狠手辣,杀起人来连眉毛都不会动。对于这些身处高位的人来说,奴才的性命贱如蝼蚁,你有用处时养着你,卸磨杀驴却是常事。更何况小郑子曾是赵宣的人,如果不能得到足够的信任,上望乡台是迟早的事。

话音落地,阿九那头陷入一阵沉默。未几,她伸手捋金玉的发,烛光有些朦胧,照亮眼前这张脸,眉眼灵动俏丽可爱。她想起第一次在相府见到这丫头,面对她时没有丝毫的戒心,接近她,甚至还要认她当姐姐。单纯得有些傻的姑娘,却能对她披肝沥胆掏心掏肺。

她颔首,“好,只要他对丞相没有二心,我一定保全他。”

这话是颗定心丸,吃下去,教金玉整个人都精神振奋。她破涕为笑,从阿九怀里抬起头来,拿袖子揩了揩脸,似乎不好意思,口里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道:“真是谢谢殿下了。”

主仆两个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钰浅在一旁看得直皱眉,终于没忍住上前打圆场,叹息道:“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帝姬好好歇息。”说着拿眼看金玉,半眯了眸子道,“郑宝德那崽子鬼精得很,害怕丞相鸟尽弓藏么?所以编排你来求帝姬?”

金玉诧异地睁大眼,慌不迭地摇手道,“他什么话都没说过,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意思。”

钰浅的神色有些复杂,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最后一声嗟叹,伸手重重点在金玉脑门儿上,“你这丫头太单纯,当心被人当枪使!”边说边扯过她的手臂往外头扯,珠帘一阵响动,两人的身影便再看不见了。

阿九抬起双手掖脸,未几又从玫瑰椅上站起身,走到绣床边儿坐下来。忽然脖子根一阵发冷,侧目望,却见是雕花窗洞开着,夜风呼呼地从外头往里灌进来。

奇怪,钰浅出去前分明关了窗的,怎么又自己打开了呢?她狐疑地皱眉,迟疑着起身去关窗,然而十指将将叩上窗扉,屋子里的烛火却骤然熄灭了。

晚来俱寂,秋令天什么都透出萧瑟,夜色里更加显得阴沉寥落。她心头一沉,浑身的寒毛根根乍立。视线在黑暗中有刹那的失明,一阵晃神过后迅速朝后疾退,背后有异响传来,她半眯了眼,指缝间的毒针散花似的飞出去。

寝殿里乌漆墨黑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分明。依稀听见毒针没入木头的声音,看来让那人躲了过去。她定定神,凛然站在窗前,质问道:“谁?出来!”

不远处传来一个男人的低笑,声线动人得像清风远山,可是听不出喜怒。他说:“养尊处优得日子过久了,你连暗器都投不准了?”

这声音阿九再熟悉不过。她被惊得一脸错愕,傻站了半天才气急败坏地跺脚,切齿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一来二回地吓唬我,有趣吗?”

天上的浓云消散了些,月光从云层间的缝隙里迫不及待地洒下。那人背着手慢慢悠悠地踱过来,隐隐约约的月色下,他的身影像松竹,修长而挺拔,投下的影子落在窗前,和她的重叠在一起。

阿九抚了抚心口,回身将窗屉子合起来,接着便转头看他,语气明显柔和了,“这么晚了来,有什么事要说吗?”惊吓归惊吓,虚惊一场过后看到他,她还是很欢喜的。

谢景臣上前来,捉起她的手攥在掌心里,拿食指轻轻地画圈,居然是一副哀怨的口吻:“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大晚上的不能明目张胆走正门儿,只好翻窗了。”

翻窗只是因为想她了,她没听错吧?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肉麻兮兮了!

阿九张口结舌,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地上去。看看他这模样,面如冠玉语调哀婉,将她满腔的火气都给硬生生熄灭殆尽了。美人幽怨的模样令人无法拒绝,她认真地忖了忖,最终拍拍他的肩头,换上副豪气的口吻安慰道,“乖,我会好好疼你。”

谢景臣听得一阵失笑,刮着她的鼻头曼声道,“小丫头,大言不惭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4章 -13肚家发表

从前是孑然一身,从未尝过牵肠挂肚的感觉,如今有了她,使他整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相见,于是有了思念,时时刻刻都把那个人的影子印在骨子里。像枚朱砂痣,艳丽的一点,那样璀璨夺目,映入眼中落在心上,这辈子也抹不去了。

垂着眸子看她,小丫头仍旧一脸大义凛然,忽然拖着他的手往里边走,边走还边正经道,“我虽不济,现在好歹也是天家的皇女,对大人自然是慷慨大方。”说着略皱眉,似乎在很认真地思索,他什么人物,万万人之上的大凉丞相,能没脸没皮地说出那番话,想来是长夜漫漫孤枕难眠吧!

阿九有些时候傻里傻气,她忖了忖,居然望着他很认真地问:“大人是不是一个人睡不着?”

谢景臣一滞,暗自感叹榆木疙瘩也有开窍的时候。他惊喜阿九的善解人意,目光定定落在那张素雅白皙的小脸上,忽然就兴起了逗弄她的念头。因握着那双柔软的手低嗯一声,温声细语道,“睡不着,你打算怎么安慰我?”

睡不着?她脑袋一歪愣了愣,又问:“为什么啊?”

“真是个傻丫头。”谢景臣摇着头一阵轻叹。才刚说她榆木疙瘩开窍,转眼又成了块儿顽石,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他唇边的笑意轻柔绮丽,拉着她的手在绣床上坐下来,拿指腹在柔嫩的掌心画圈儿打点,声音拖得长长的,有种暧昧撩人的味道:“为夫思念之情汇如江海,想你想得彻夜难眠。”

阿九甚至连脸红都给忘了,第一个反应居然是目瞪口呆。在她的记忆中,他给人的感觉向来如云端上的仙人,任红尘如何纷扰也能不为所动。朝野内外,样样都是胸有成竹游刃有余,可是这会儿着实令她惊讶,仿佛骄矜高傲的丞相从九重塔上跌落了下来,竟然对她说起了这种情意绵绵的话!

她呆呆地盯着他,目光从眉眼到唇来来回回扫了几遍,满面震惊。后来似乎还不敢确定,居然伸出双手去摆弄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恶狠狠道,“好啊,哪儿来的登徒子,简直不要脸!说,你究竟是何方妖孽,居然敢假扮谢大人!”

他让她扰得心烦,一面偏头躲一面蹙眉,扣着她的腕子声线冷冽下来,半眯了眸子道:“胡闹些什么?”

不是命令的命令往往最具威慑力,阿九被吓住了,手上的动作登时一顿。抬眼看,他垂了眼帘觑她,面色寡淡眼布风霜,那份儿清贵雍容便从眼角眉梢里流淌而出。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人从骨子里觉得熟悉,她开始确信是谢景臣本尊无误。

心中不由忐忑,他那样矜贵的人,方才被她当面团似的捏来揉去,一定已经生气了吧!她很尴尬,惴惴不安,面上一阵青红一阵白。他面无表情目光清寒,望着你,便能令你无所遁形不寒而栗。

这双眸子令人恐慌,阿九出于本能地想要躲闪,奈何双手被他扣得死死的,丝毫都动弹不得。进退不得,那就只好硬着头皮生生受下来。她也算心广体胖心境豁达了,下巴一抬脸一仰,摆出副无所畏惧的架势,瞪大眼道:“你抓着我做什么?”

理亏归理亏,气势还是要拿出来的。她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左右都惹恼了,唯唯诺诺不顶用,干脆硬碰硬吧!反正他那么喜欢她,也不舍得真拿她怎么样不是。

这回倒是谢景臣一怔,拧眉道,“你往我脸上乱摸什么?你怎么老是喜欢摸我?”

“什么是老喜欢摸你?我什么时候模你了?”阿九大感震惊,气势瞬间矮下来大半截。这人和她的思维永远不在一条道上,总能对她生出无穷无尽的误解来。她有些着急,毕竟是个大姑娘,被人这么误解的滋味可不好受,复慌不迭地解释道:“之前燕楚叽就易容成你骗过我,我担心你是他假扮的,想看看你脸上有没有人皮面具,怎么是摸你呢!”

谢景臣口里迟迟地哦了一声,颔首了然道,“原来如此。”

见他对自己没误会了,阿九心里很高兴,嘴角的笑容也禁不住往上扬,然而弧度还没勾满,他眸子一抬瞥她一眼,淡淡道:“原本我只以为你是心有歹念,这会儿看来,你是连我的本尊都认不出,罪加一等。”

阿九险些一头从床上栽下去。

解释来解释去,怎么还罪加一等了呢!丞相的逻辑着实令人望尘莫及,她一个凡夫俗子只堪膜拜,怎么能奢望企及呢!她万分懊恼,皱着眉头坐在床沿上,和他大眼瞪小眼。想来真令人窝火,也怪她太天真,谋臣的嘴皮子天生厉害,她算哪颗葱,就算浑身是嘴也不是他的对手嘛!

忍气吞声就这么认了么?她双腮鼓鼓的,觉得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两个人的关系到这一步,其实也就只差一个名堂过场了,明明是他先喜欢她的,怎么现在反倒是她被欺负了呢?该是她有恃无恐肆无忌惮才对!

愈想愈觉得愤懑不平,阿九恶向胆边生,居然手脚并用,转眼就将那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给摁在了床上。

美人毫无防备,回过神后显然大为惊讶,诧异道:“你……”

“我什么?”她狰狞地笑,伸出食指挑起他如玉的下颔,语调轻浮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对你心有歹念,就是喜欢摸你!我有歹念怎么了?摸你怎么了?你身上什么地方我没瞧过没摸过,丞相大人这会儿才记得害臊,迟了!”

她一贯温顺羞怯,这副模样着实令谢景臣惊呆了。这丫头是吃错了什么药,前一刻还好好的,眨眼的功夫就豪放至斯!一个大男人被女人压在身下,这情形不成体统,他挣扎着要起身,孰料她抬起腿狠狠压在了他小腹上,学着他的模样阴恻恻一笑,“怎么?大人不是想我想得睡不着么?现在可算如愿以偿了,怎么能打退堂鼓呢!我可是不会轻易放过你!”

过嘴皮子上的干瘾还不算,她抬起手,细嫩的指尖沿着他鼻梁的线条一路往下抚,最终轻轻落在微凉的薄唇上。

到底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震惊过后也能很快镇定下来。看上去娇滴滴的小姑娘,习过武之后的四肢修长有力,他被她胡搅蛮缠地压着,也不想着挣扎了,索性摆出副坦然无畏的阵仗。这丫头是他养大的,有几斤几两重他心知肚明。虚张声势的本事还算不错,至少也能令他张皇那么一刹,可是动起真格就会败下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