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你从文那日,性子便变的文绉绉,没有习武之人的爽快,更甚至一些文人墨士身上的陋习,学得也是一丝不漏,”老太爷瞥了眼刘奎,淡淡道:“将我书房的鞭子拿来。”
刘奎身形微动,劝慰道:“您如此高寿,动不动挥鞭子,对身子骨不妥。”
“老夫又不打多,最多三鞭子而已!”
此话一出,可见老太爷有多生气,其他人不由打了冷颤,刘仲修更是扯了扯嘴角,狡辩道:“爹,此事虽是儿子失算,但也犯不着大庭广众之下责打儿子。”
“若不是你一肚子花花心肠,后宅焉能如此龌龊不堪?”
二太太脸色一白,垂着头:公爹此言无外乎在敲打她,她未打理好二房的中馈,让这些妾室儿女一个又有一个的兴风作浪,乃至于置她的脸面于不顾,可恨!当真可恨!可恨至极!
可她也委屈啊?妾室是她为老爷置办的吗?乃是老爷贪花好色,置办于后宅,至于后宅中的众人,未回京城时,除了张姨娘时不时的上下撺掇,其余人一直谨守本分,做低伏小,可一回到京城,一个个这心便野了,胆子也大了,竟管不住她们心底的贪念,如四丫头竟妄想进宫,生母更是谋害六丫头,这一桩桩一件件,与她有甚关系,再说关得了她们一时,关不了她们一世,狗能改得了吃屎也不叫狗了,凡她们心底有此贪念,早晚会惹出风波。
与她何干!
刘仲修脸色僵硬,讪讪道:“那时儿子年少轻狂,难免恋酒贪色,但自打孩儿们越发年长,儿子便不曾放荡不羁,恪守为人夫为人父的本分,”转头看向二太太,扯了扯嘴角:“是不是啊,夫人?”
二太太神色一愣,干笑道:“老爷说的是。”
老太爷嗤鼻不已,指着李姨娘,冷冷道:“那她呢?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胆敢谋害主子。”
“许是因四丫头……”
老太爷猛地拍打桌子,怒声道:“少在老夫面前提那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孽障。”
刘仲修立马收声,低声道:“爹,此事儿子也未曾料到。”
老太爷看着神色癫狂的李姨娘,又看着抱着她不住求饶的仁哥,冷冷道:“此乃你二房之人,你乃二房夫主,到底作何打算?”
刘仲修眸光看向仁哥,低声道:“事已至此,仁哥,你只能在你姨娘与爹爹中二选一,不能再有一丝侥幸心理。”
闻言,李姨娘猛地推开仁哥,凄厉道:“老爷,凭甚!妾不服!凭甚害人之人能得到众人的维护,而我的四姑娘却只能含冤而死!”
仁哥扑到她面前,扯着她的袖子:“姨娘,儿子求您,别再说了!”
李姨娘眸光阴狠,厉声道:“妾不服!不明白到底是为甚!无论此次弄没弄死六姑娘,老太爷与老爷也不会放过妾,大不了妾死了直接下去陪姑娘,也省的她在地下孤单寂寞。”
刘仲修怒急,指着她冷笑不止:“好!好!想不到你这么有胆子,”眸光瞥见其余人,阴霾道:“都给我滚出去!”
众人身子一颤,忙躬身退下,三姐神色犹豫,低声道:“爹爹,女儿进去看看六妹。”
刘仲修冷冷点头,三姐脸色微白,抚了抚跳动的心跳方退下。
仁哥不住的摇头,抱着他爹的腿,低声道:“爹,儿子求您,不要对姨娘说,她会承受不住的。”
刘仲修一把踢开他,阴翳的看着李姨娘,讽刺道:“真以为你死了就能见到四丫头?”
李姨娘一愣,呆愣道:“姑娘在黄泉路上等着妾呢?”
“呵呵……那我告诉你,四丫头并没有死,”刘仲修慢慢蹲下身子,慢声细语道:“你猜她在哪?”
李姨娘身子一颤,猛地往后退,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不可能……”
刘仲修冷冷道:“我爹那个进了宫的远房亲戚,到底是谁?你可有猜到?”
“不可能……”李姨娘脸色惨白,不住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姑娘怎会撇开她和仁哥去那种吃人的地方。
“不过四丫头却也是死了,”刘仲修起身,阴冷道:“镇国将军府四姑娘早就因传染之症而身亡,留在这世上的不过是镇国将军府老太爷的远房亲戚,倘若四丫头此时出现在你面前,你猜她可会认你?”
李姨娘神色呆滞的看着仁哥,只见其哽咽的垂下头,不言不语。
“你因四丫头之死不惜谋害六丫头,更甚者还想一死了之下去陪她,”刘仲修慢慢踱步至仁哥面前,轻声道:“可是她呢?她抛弃了你,抛弃了仁哥,抛弃了所有至亲之人,为了什么?你身为她的生母,没人比你更知晓这个答案吧!”
仁哥扯着他的衣袍,不住的哀求:“爹,儿子求您别再说了。”
“为父问你,你姨娘是你的生母,我与你六妹也是你的至亲,若你姨娘当真害死你六妹,到时你该如何自处?”
“爹……”
刘仲修又看向李姨娘,指着仁哥,淡淡道:“这就是你拼了命想要的结果,乃至于仁哥被你一而再再而三折腾的抬不起头,而你的女儿却抛弃你在宫中享尽荣华富贵,你所做一切到底为了什么?”
李姨娘不相信这一切,猛地抱住头,自言自语道:“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姑娘死了!她死了……”
“若你还是不信,大可问问仁哥,他可是亲眼看见四丫头上了软娇进了宫,”刘仲修讥笑道:“你为她掏心掏肺,更甚至起了杀人之心,奈何她对你毫无一丝留恋之心,恨不得立马抛弃你,飞上枝头变凤凰。”
“不……老爷骗我,不会的……姑娘怎会抛弃妾,妾可是她的生母?”
“连亲爹都不要,府中荣辱都不顾,你一个奴婢出身的姨娘,她又怎会放在心上,怕是恨不得从未有过你这样的生母,”刘仲修眼见她神色越发疯癫,心中未有一丝怜爱之意,反而更多的是憎恨,她们母女到底要给他惹多少事方才安心。
李姨娘一把扯住仁哥的胳膊,状若疯癫:“哥儿,老爷说的不是真的,是不是?”
半响后,仁哥眼眶含泪的点头:“姨娘,您别在闹了,不然儿子保不住您。”
此话一出,李姨娘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鼻涕流了一脸,苍茫道:“姑娘好狠的心,好狠的心肠,”随即捶打她的胸口,悲戚道:“自打她过世,我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整日想着如何为她报仇,到头来却是一场骗局,她诈死,诈死啊……”
刘仲修冷冷道:“这就是你一直胡思乱想,自作孽不可活的结果,如今知道真相,是不是觉得不如永远不知道方为好,只当她真的死了!”
李姨娘歪着头,傻笑道:“老爷,您怎能这么对妾?”随即又指着众人:“你们怎能这么对妾呢?”
以为老天爷垂怜她,送来一对儿女承欢膝下,却不成想女儿为了荣华富贵恨不得不要生母,儿子虽为她着想却一意欺瞒她,还有老爷……一辈子奴颜婢膝伺候的老爷,对她无一丝怜爱之情,她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这世上所有至亲之人都抛弃了她,抛弃她这个身份卑微之人,呵呵……
老太爷冷冷道:“事到如今,何必费如此多口舌,直说如何处置她吧!”人,对于在乎之人可以宽容待之,对于从未放在心上之人,自是弃若敝屣。
仁哥吓得脸色惨白,屈膝爬到祖父身边,不住的磕头,哀求道:“祖父求您,孙儿求您放过我姨娘,”神色一顿,又道:“若不然您将孙儿母子撵出去,只求您饶我姨娘一命。”
老太爷摸着仁哥的头,轻声道:“好,既是你所想,祖父便成全你。”
仁哥喜极而泣,不住的对其磕头:“多谢祖父,孙儿多谢祖父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