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锦煊却没应她,而是看着已经拉下来的窗伸拉门问,“要关门了吗?”他语气淡淡,似乎并不需要张思宁回答,已经径直推门走进了店里。张思宁悄悄做了个鬼脸,也跟了进去,“还是鸢尾花吗?”她问。
卫锦煊颔首,张思宁就过去挑花了,像他这么执着鸢尾的实在少见,一般连续买玫瑰或者百合的倒是不少,鸢尾花其实并不怎么好看,当时选这个品种进货也只是因为想多凑些品种。说实话,张思宁真有些好奇他送花的对象是谁,反正如果是她的话,就不喜欢有人一直送同一种花给她。
修剪枝叶的时候,无意间抬头,张思宁见他拄着手杖站在那里,脸色煞白,就忍不住开口说,“你要不要到那边坐一下,看你脸色不太好,我去给你倒杯水。”
卫锦煊刚想摇头拒绝,张思宁已经起身去给他倒水了,没一会儿就把水杯放到了那边茶几上,然后眨着漂亮的大眼看着他。卫锦煊想了想,也没再矫情,就过去坐着了。他这两天身体确实不太舒服,有些感冒低烧,自从车祸后,身体免疫力就不太好,一到冬天更是小病不断。还有刚才在饭局上喝了些酒,头越发的疼了。
本来今天已经晚了,但刚才护工打电话说妹妹还在等他。卫锦煊无法,只能过来买花过去看妹妹,他也没考虑过万一花店关门了怎么办。靠坐在沙发上,卫锦煊暗暗呼出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更严重了,左腿截肢的地方这会儿也隐隐有些疼了。
张思宁很快就把花包好了,然后发现沙发上的人好像睡着了?看他脸色实在白的离谱,张思宁走过去轻声叫他,“先生,花已经包好了。”见他没反应,就又低声叫了两声,这个……不会晕了吧?张思宁有些害怕,也不敢用手碰他,转身就往外跑,他的车子停在路边,车里有司机。
老郑见花店老板跑了过来,知道肯定有事,赶忙下了车,张思宁就说里面那位先生好像身体他太舒服。
老郑当然知道老板这两天身体不好,晚上又喝了不少酒,哪里敢耽误,赶忙跟着张思宁跑进了店里。他见卫锦煊脸色煞白,又怎么叫都没反应,担心的不行,一时竟然就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还问张思宁该怎么办。张思宁当时就囧了,边想着今天真是倒霉,边打120,等救护车的时候还担心不知道会不会被人讹上,这个卫锦煊身份可不一般。
附近就有家附属医院,没五分钟救护车就来了,然后张思宁这边就被周围邻居围了过来看热闹,旁边发廊的老板还问张思宁需不需要帮忙。张思宁这会儿肯定不开心,硬扯了个笑说不用,人是在她店里晕的,她肯定要跟着去,匆忙拿了手机钱包钥匙穿上外套,店门直接从外面拉上锁好,就上了救护车。
这叫什么事儿啊!
到了医院,卫锦煊直接被推到了急救室,张思宁在外面椅子上坐着等,见跟着一起的那个司机在一旁不停打电话,脸色严峻的,好似里面的人是得了绝症快死了似的。张思宁心情越发不好了,人家这是在喊人助阵呢,她在这个城市孤家寡人一个,不知道找谁帮忙。
有医生出来问谁是病人家属,老郑赶忙挂断电话说他是,然后那个年轻的大夫就问了些病人之前有没有病史,失去意识前有什么症状有没有对什么药物过敏酒精过敏之类的,老郑就知道老板出过车祸,这两天有点感冒,酒精肯定不过敏,老板经常出席饭局,喝酒次数不少,没见过有过敏情况,别的就不太清楚了,张思宁在旁补充了他失去意识前脸色煞白的事,然后问大夫卫锦煊病的严不严重,大夫说现在还不知道,要做个详细检查。这时又出来个护士,拿着几张单子出来说让家属去划价交钱。张思宁看卫锦煊这个司机完全不顶事,又在打电话了,只得接过单子去交钱,这是破财的节奏啊。
等她划好价交了钱回来,急救室外面已经多了三四个人,都是西装革履一脸的精英范儿。张思宁过去把交了费的单子交给外面的护士,然后上次卫锦煊来买花时在门外打伞等着的男人过来和张思宁说话。先自我介绍说叫秦周,是卫先生的特助,然后问当时情况,说话语气还算客气,但还是让张思宁觉得不太舒服,好像那位卫先生会进急救室是她造成的似的。
可人家也没说什么,虽然自己很无辜,有点气闷,但张思宁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又一想,她是开花店的,又不是黑店,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卫锦煊一大男人,她一弱女子,明显力量不对等,这会儿冷静下来一想,店里还有监控呢,张思宁觉得自己被人讹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也不知道刚才在紧张什么。
☆、第5章 no.05
经过各项检查后,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卫锦煊因为病毒性感冒导致免疫力下降从而引发轻度酒精中毒。情况不算严重,但需要好好修养。于是张思宁瞬间觉得压力木有了,自己清白了,大有沉冤得雪扬眉吐气之感。
其实也没人真怀疑她对卫锦煊做过什么,只是人嘛,就算自己啥都没做过,但在那种特定的环境下,又是孤身一人面对几个成年男人,总是会忍不住胡思乱想的,心虚又紧张,这是人之常情。
等张思宁回到店里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之前走的匆忙,店里只伸拉门锁了,里面的玻璃门还有左边窗户的伸拉门都没动。老郑把张思宁送了回来,正好顺路把车开走。他想着一个年轻女孩大晚上的怪不安全,人家姑娘也是倒霉碰上了这事儿,等张思宁把该锁的门都锁了,他才放心离开。
第二天直到快九点了张思宁才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她昨晚回来收拾收拾到三点多才睡,卫锦煊没拿走的那束鸢尾这会儿就在她餐桌上的花瓶里插着呢。
昨晚的事,现在想来,实在乱七八糟。
等把店门打开,让陈萍萍许阳进来,张思宁打声招呼就上楼补眠去了,实在是困。本来陈萍萍和许阳还想问问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才听旁边超市的人说竟然还叫了救护车!只是见老板根本不给提问的机会直接上楼去了,两人也没办法,只好晚些时候再问了。
这一天过得风平浪静,张思宁起床后,除了接待了左右几个邻居,简单解释了自己昨晚的无妄之灾力求博取同情之外,就没别的事了。
过了几天,卫锦煊的司机老郑上门,说是来搬老板之前买的那盆桔梗,张思宁先礼貌询问了卫锦煊的身体状况,得知恢复不错,已经出院,就笑着说恭喜。然后也不深入这话题,而是回归正题,和他讲了桔梗什么时候浇水,怎么修剪花枝,怎么施肥,说得挺详细,老郑还专门要了纸笔一个字一个字记了下来,那认真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张思宁说了什么要事呢!
“噢,对了,这个请收下。”临走,老郑从外套口袋里拿了个信封出来,解释说,“那天在医院我也是急糊涂了,让小张老板交了医药费,我们老板知道后很是说了我一顿,多出的一些是我们老板对小张老板的歉意,请务必收下。”
张思宁当然没客气,那晚可把她吓的不轻。她接过了信封,看厚度,应该有一万,那晚她划价还有救护车出车费也才交了一千来块钱,这多出来的钱就当是精神损失费了,反正姓卫的有的是钱。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走着,卫锦煊在三十号这天再次光顾了店里。这次他来的比较早,不到六点钟就推开了店门。当时张思宁正在接电话,金佳怡打来的,说是这周末同学聚会,问她到底去不去。张思宁早就打定主意,当然说不去,语气那叫个坚决果断。
金佳怡就劝她,“你躲能躲到什么时候,大家都在一个城市,你又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还在cbd那儿,你知道咱有多少同学在那片儿上班不,思思,这次机会难得,要不以后遇到多尴尬。再说人钱邵又不是豺狼虎豹,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不喜欢他还能有人逼着你和他在一起?再说了,人家指不定现在还看不上你了呢,别跟个鸵鸟似的,以为头埋进沙子里就万事大吉了!”
好吧,虽然不想承认,但张思宁不得不说金佳怡说得有一定道理,其实她不想去见老同学,除了钱邵那个特殊因素,还因为当初大学里很有几个女生和她不对付,不见面还好,见到后,知道她开门做生意的,张思宁就算没有预知能力,也知道以后肯定不安生,而且同学见面肯定要问东问西,她毕业后就回了老家,时隔三年又回来了,理由编的再好也会有人胡思乱想,而且她目前确实不想和人讨论这个话题,所以能避一时是一时,以后要是运气实在不好遇上了,那也只能算自己倒霉。
这是个主动和被动的选择题,在这种情况下,张思宁当然选择被动,鸵鸟就鸵鸟,无所谓。
所以张思宁态度很坚定,见卫锦煊来了,匆匆叮嘱两句说不要告诉其他人和她有联系,然后就挂了电话。
陈萍萍正在客气的招待卫锦煊,眼睛不时的往卫锦煊左腿上瞅。张思宁觉着这姑娘真没眼色,这么盯着人伤腿看也太失礼了,等会儿得说说她。
过来把陈萍萍打发去给鲜花喷水去了,然后笑着和卫锦煊打招呼,“卫先生,身体已经好了?”客气又不失熟稔,毕竟对方已经光顾过几次,之前又是她把他送医院的,怎么说也算熟点儿了吧。当然,之前她其实是认定他不会再上门光顾了,毕竟出了那种事,总是尴尬的。
“已经没有大碍。”卫锦煊似乎并不觉得尴尬,他客气回答,“上次给张小姐添了不少麻烦,抱歉。”
张思宁就笑,“应该的,再说卫先生已经给了补偿啦。”她说得倒是落落大方,一点儿也没有因为收了人家的钱而不自在。卫锦煊有些惊讶,在他的印象里,张思宁一直是个软萌漂亮妹子,应该是蜜罐里长大,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蛋。毕竟她看上去十分年轻,如果没有家人资助,这间花店不可能开得起来。
简单来说,张思宁在卫锦煊眼中,就是个啃老族。
这样的女孩子脸皮肯定薄啊,像这种收了钱的事,一般人应该都会不好意思说出来。她倒是满不在乎,好像这种事多么天经地义一样。
卫锦煊对此表示欣赏,女孩子就该这么大大方方,扭扭捏捏的反倒让人觉得虚伪。张思宁邀请卫锦煊到沙发那儿坐,准备聊两句,虽然她不图他什么,但和这么个牛人交个朋友打好关系总是有好处的,她在这里举目无亲的,出外靠朋友嘛。卫锦煊当然知道对方是想和他套交情,他这个岁数,这个身份,对此早已习以为常,难得的没有拒绝。
张思宁问他喝什么,卫锦煊答,“白水就好。”
倒好水,两人各自坐好,张思宁觉得人家是大人物,于是主动开口,“那我们重新认识下,我叫张思宁,今年23岁,这家店老板,我知道你是卫锦煊,那天在医院就知道了,是博朗总裁。”
卫锦煊听到她的话,首先想到的是,果然很年轻,于是淡笑,“张小姐年轻有为。”
张思宁抿唇笑笑,谦虚了两句,然后很直白的说,“卫先生应该看出来啦,我想和您交个朋友,我也不图你什么,我有这家店,有房子,有车有富余的存款,但我不是本地人,人家都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我和卫先生也算有缘了,卫先生有身份有地位,和你结交当然是我占便宜,虽然目的不纯,但看在咱们这么有缘的份上,给个机会吧?”
她觉得吧,以卫锦煊的身份地位,什么人没见过,自己在他面前就是张白纸,本来她也不想和他主动有什么交集,但她又不是傻子,没机会就不说了,现在有机会了,还端着,那就是矫情了。谁不想和有钱有地位的人交朋友?就像她说的,她是外地人,举目无亲的,将来万一遇到什么事,卫锦煊绝对是大杀器。至于什么美色啥的,张思宁是没想过的,卫锦煊这样的身份,想要什么美女没有,她又不是美得天怒人怨绝世倾城,完全没必要自作多情。
卫锦煊觉得眼前的女孩已经不能用落落大方形容了,简直是大胆。有些事能做不能说,说了,就没有余地了。现在社会,结交朋友,纯粹的能有几个?可人人明白的道理,遮羞布却不能少,这是社交规则。如果人人都像眼前这姑娘似的把话说这么直白,那这社会还不乱套了。别说朋友了,仇人都能多几番。
但意外的,他并不反感她的直白,却忍不住想逗她,“你也说了我们结交你占便宜,那么张小姐,作为商人的我,为什么要吃这个亏呢?”
张思宁可不笨,她能感觉出卫锦煊并不反感她的言辞,漂亮的大眼眨啊眨,大言不惭的说,“因为我诚实。”
卫锦煊听了就笑了,不是之前那种疏离冷淡的笑,当然也不是熟稔亲近的笑,只是单纯的,被眼前人逗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