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饶了她吧,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先开了门,……然后轻着点打,…要不你打我也成,别把人打坏了…..”武晗等了半天,不见白芝麻上门,又见这阵仗,知道姐姐心里不痛快,终是坏了新夫不语的规矩,开口说了一句。
武思芳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自然知道真打坏了,武晗过了门日子也不会消停,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而已,……心里堵了老半天,终究长叹一声:罢了!
太阳已经红彤彤地挂在天上了,武晗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里被红绸牵引出了门。上轿前,武思芳千叮咛万嘱咐,“傻弟弟,以后不开心,就到金流来!咱是多项人,别守着汉人哪些个陈规烂律,…听见没!….”
彩扇遮挡了武晗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也不便说话,扯着姐姐的手臂,频频点头,教武思芳唏嘘不已。…….她怎么那么舍不得呢,…….竟然想着实在不行将白芝麻招上门来,放在眼皮子底下,也省的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出幺蛾子,欺负她弟弟。
“你是我大姨子,打今儿起,咱们是一家人,可要以和为贵啊!”白芝麻对着武思芳躬身行了一礼,嘻嘻笑道。
啊呸!武思芳在心里鄙视了她一下,脸上勉强挤出个笑脸来,她可不想在武晗这么重要的日子里让他左右为难,“我说弟媳,我知道你惦记着我这小酒店呢,你只管放心,我走了,它就是武晗的。我那碧瑶光和梨花酿的方子也交给他了,你若待他好,以后自有你的好处,” 武思芳顿了一下,面上发了狠, “你若是待他不好,便记着我今天的话,有我武思芳的一日,必叫你后半生生不如死!”
白芝麻一怔,微嗤一声, “行啊,我应了!今儿你说什么都合适。”
武晗嫁出去了,武思芳的心里空荡荡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她一边饮酒,一边回忆着关于武晗的点点滴滴。她记得那时候母亲想要将武晗的生父抬进门,被父亲一顿搅合,总是说一个身份下贱的人怎么配进武家的门….结果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不了了之…….;她想起从前在金流时,武晗总是挂着鼻涕,窝着两泡眼泪跟在她后面姐姐姐姐地叫,拼命追着她,有一次不小心摔倒在地上,磕了一嘴的血…….;在家里的时候,父亲总是不待见他,骂他是贱种,丧门星,害得母亲早亡,连带下人奴仆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她疼惜他身份可怜,在家里竟连个庶子的名分也没有,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呢,可若不是她看着,那能安稳到今日!
她从前护着武晗倒也罢了,如今他嫁出去了,白芝麻会护着他么?武思芳不能肯定,她一坛一坛地喝,想喝的酕醄大醉,谁知却越喝越清醒,一气之下将酒坛狠狠掼在地上,孙大胖和李飞眼两个赶忙过来收拾残局,揣着小心生怕惹毛了这位奶奶。
武思芳看了他两个一眼,淡淡道,“想来你们也知道,我本不是京都人,两年前和我爹闹翻了,我姐弟二人从金流来了这里,如今我弟弟嫁了人,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我得回金流看我爹去。”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晓得你们俩是有能耐的人,从潘府里出来不过是碍着潘大哥的脸面,……你们若是不愿意跟我回去,今后就留在这里帮衬武晗,…….若是不愿意待在这小酒店,那便从哪儿来的还回哪儿去吧….”
孙李二人对望一眼,立时跪下,“娘子这是哪里话?我们跟了娘子,自然生是娘子的人,死是娘子的鬼!”
武思芳噗地笑出声来,“是么,这么说起来,你们两个侧侍全给我当家奴使唤了,还没尽这通房的责任呢,……..”
“娘子说笑了,只要娘子乐意,没有我们不能干的…..,只怕娘子早就嫌弃我们了,……这样也好,等主父进了门,也不必拿我等当回事儿了!”孙大胖打个哈哈,李飞眼在一旁讪讪附和。
武思芳一阵恶寒,将这两个剜了一眼。
“对了,有件事儿需叫您知道,昨日潘家郎君递了话来,说是他下值以后想见您一面,今儿晚上戌时在波临桥上等着您呢。”李飞眼看她情绪有所缓和,忙上赶着说了一句。
“嗯,晓得了。”武思芳应了一声,便打发他两个过去看看新嫁郎武晗,自己则上了楼,垂头丧气地恼了一阵,接着便蒙头大睡,再不管他。
到了第二日,起来时才后知后觉武晗已经出嫁了,心里不由得又难过了一会,下了楼,看见孙李二人垂首等她示下。
“昨晚如何?”武思芳问道。
“还好,小官人挺高兴,她妻主待他也不错。”孙大胖答道,“…只是…..”
“只是什么?”武思芳心头一凛。
“娘子昨晚是不是没赴约呢?”孙大胖问道,她没赴约,潘毓只会找他俩的后账。
“嗨!我去不去还要你们管?”武思芳瞪了他两个一眼。
“娘子不去,可苦了小人……”李飞眼一想起昨晚潘家郎君阴郁的脸色,心里就咯噔咯噔的。
“要是这样,以后就别干这传信递话的事儿,做好自己份内的才是正经!”武思芳清了清嗓子,“得了,都打起精神干活吧,我们现在是真正的穷光蛋呐!”
作者有话要说: 有看到bug,说一下哦。第一卷倒计时,开始数吧!
☆、上元夜
武晗回门时正赶上除夕前,武思芳强行多留了他几日,彼时京都格外热闹,到处都洋溢着欢腾热络的气氛,武思芳姐弟俩每日都会到那些繁华去处逛逛看看。武晗的脸色也看着不错,白芝麻待他还算真诚,武思芳便稍稍放心些了,遂将自己回金流的打算告知武晗,末了又把小酒店的地契拿出来交给了武晗,以便让他今后也有个保障,武晗向来无法阻止武思芳自己的决定,只好顺着她,却又忍不住问道:“那姐姐还回来么?”
“……没什么事情,…..就不回来了吧….我有日子没见凌心出宫了,要是赶不及见她,等她那天来了,将我留下的两坛酒送与她吧。”武思芳叹道,“这是我在京都……唯一的朋友了….”
“那潘大哥呢?……他不算是你的朋友么?”武晗问道,毕竟潘毓在他们姐弟遇见困难的时候总是伸出援助之手。
武思芳怔了一下,潘毓算不算是朋友呢?事情走到这份儿上,说是朋友,都有些不大合适了呢,她再迟钝,也看出一些不对劲儿来,…..只是,他们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早晚会分道扬镳,既然如此,又何必瞎折腾,她已经虚活了二十一年,在儿女情长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有那么一次就够了,在还来得及转身之前,何不潇洒地离去?
她想了一下,给了武晗这样一个回答,“潘大哥是好人,但他不是我的朋友,…..因为我们不合适……”
武晗听得一头雾水,反正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无所谓了。
武思芳想在离开之前多跟武晗聚聚,故而一直没放他归妻家,白芝麻等不到武晗,亲自上门接回去了,武思芳虽没给她好脸,但态度总归是好了些。刚好武思芳又接到了家中的来信,父亲的语气较之前也有所缓和,并在字里行间催促她不日回乡,如有需要,可能会派人来接她云云。武思芳心下安慰,到底是父女,又怎么会有隔夜的仇?从前是她不懂事,撇下这么一大家子,在外面也没创出什么名堂来,如今该是真正下定决心振兴家业的时候了,一想到这些,不觉间胸怀豪情万丈,便又托人带了信给她爹,说不必来接,最晚过了上元节便会动身回乡。
武思芳开始慢慢收拾东西,别的都能整点清楚,只是这两房侧侍该如何是好?送给武晗吧,人家两个死活不乐意,也不大妥当,带回去吧,叫人知道…..可真是别扭,…….实在不行,还给姓潘的算了,那钱她也不必要回来,……就这样好了。
只说武思芳心里这般思量着,孙李二人看在眼里,便有些焦急,留不住武大娘子,正主儿潘毓那里可就不好交代了,上次爽约,将他两个好一通收拾,如今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呢。谁知今儿潘郎君又叫他俩递信,…这回武娘子不去,估计他们的下场一定好不到哪里去了。
好不容易等武思芳起身收拾好,下得楼来,孙李二人颠颠儿地跑过去,满脸堆笑:“娘子——”
武思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潘家郎君给您的信,您看看吧,给个话,我好回复去。”李飞眼陪着小心看了看武思芳的脸色。
武思芳接过信封,打开一看,洒金桃花笺,叠个方胜样儿,上面隐约有股清洌的香味,她看着那两个期盼的眼神,无奈中拆开,那上面是潘毓俊秀飘逸的字体,“黄昏之后,波临桥边,上元灯夜,静候佳人。”
“嗯,知道了…”她叠了起来,胡乱往袖中一塞。
“娘子!….你可一定要去啊,失约可不是什么美德……”孙大胖都快哭出来了,急得浑身的肉一颤一颤的。
武思芳差点给噎住,“东西你们带到了,这白纸黑字的,很清楚。其他的,不是你们该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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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捻指间,便到了上元节,太阳刚落下山,京都便开始沸腾起来。华灯初上,武思芳倚在楼上的窗户前,看着下面人.流如织,男女老少着了盛装,带了面具,从家里一股脑儿涌出来,唱歌踏舞,朝主街上奔去。
武思芳面上镇定,心里其实是很不安稳的。这两日那两个老东西没少在耳边聒噪,到现在还隔着她的房门,碎碎叨叨的念着呢。一个闪着一身肉,笑嘻嘻地说道:“娘子,你会去的吧,那今年上元节的灯会可比往年还要好看呢。” 另一个从来不拿正眼看她,腰弓的跟个虾米似的,“娘子,你可一定要去啊,出去还可以点花灯祈愿,听说可灵验了,求什么得什么。”
“就是就是!我还听说啊,今年咱们北边打了大胜仗,圣上高兴,今儿晚上会坐在承天门楼上,与民同乐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