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飞机的舷窗往下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扣人心魄的蓝和一道天使翅膀形的棕榈海滩,即使反光有些刺眼,艾儿还是不由自主的笑开颜。
一个来自美国的姑娘,这是她第一次出国。数小时的飞行冗长而无聊,刚开始的兴奋消退后,艾儿把经济舱所有能看的电影都点过了一遍,正要陷入昏睡,被好友阿尔温推醒,看到这样一片蓝色,之前的辛苦似乎也都值得了。
说到辛苦,还要追溯到四年前,她终于考上了梦寐以求的纽约大学,主修新闻专业,辅修绘画,同屋后来成为好友的阿尔温修古典文学和建筑。她们总是谈论在毕业后的gap year里想去的地方,为选择将来想要居住和生活的城市。阿尔温口中不离梦幻的法兰西。但艾儿不同,她出身平凡,凭努力赢得了全额奖学金,但生活开销全靠自己,跨越整个大西洋简直像天边外的幻象。于是从入学第一天起,艾儿就在一个大玻璃罐上贴了红白蓝三色国旗标,为毕业旅行机票存储梦想基金。她兼职当助教,去快餐店打工,几美分几美元的攒起来,每当店里的客人们往瓶子里丢小费时,听到那清脆的声音,艾儿就会觉得离梦想更近了一步。
四年了,她终于攒够了钱,在拿到毕业证的当天,艾儿激动的捧着水晶罐大叫,“美丽的法兰西,我来了!”
机长用带着法国口音的英语在广播里宣布他们即将降落在尼斯。艾儿的视线根本舍不得离开舷窗,飞机飞的很低,简直快要触及海面。在她的低低惊呼中,机身一阵震动,降落在就在海岸线旁的机场。
离开机场,扑面而来的热浪。为了节约开支,两个租了间家庭式小旅馆里。拐角小屋阳春到极点,只有两扇窗,只够放下两张床,没有空调,没有厨房,只一个小小盥洗室。推开老旧的白色木窗,艾儿忍不住笑着叫起来,她在一盆鲜花中一眼望到了地中海。这就是尼斯人的生活,会客室就是楼下的咖啡馆,餐厅就在一个街区外的农贸市场,而天使湾就是后院游泳池。他们对家的要求不过就是吃饱玩累后可以躺下来睡一觉冲个凉的地方。
离开冬季纽约的阴冷潮湿,突然来到阿尔卑斯南面的度假天堂。阿尔温倒时差补眠,但艾儿却不想浪费一分一秒。尼斯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马拉松跑活动。换上运动服,扎起辫子,海边暴晒的阳光也无法阻止她亲近这阳光海水,她宁愿先晒成一身蜜色皮肤,再跳到海里去狠狠游几个来回。
“前面封路了。”司机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绕路!”莱戈拉斯吩咐。
他坐在宽敞的后座,他端着一杯香槟迎向阳光,端详细小的泡沫由杯底升腾时的私语。入口馥郁,雅致,清淡,诉说着时光的故事。
“前面都是人。今天好像有活动。”和车一起从英国“进口”的司机声音很刻板。
莱戈拉斯望向窗外,果不其然,“下一次安排路线,请提前和我的秘书确认好。”他声音很和悦,可是司机不敢发一言。
被好友阿拉贡邀请,作为主要投资人,如果赶不上马蒂斯美术馆的翻新剪彩,他的公关顾问塔里亚一定又要唠叨许久。
一阵紧急刹车,毫无准备的莱戈拉斯狠狠的撞向前座,香槟也洒在了衬衣上。
12岁时,莱戈拉斯只读过一本美国文学(还是被父亲逼着)——《了不起的盖茨比》。他实在不明白为何主角会那么痴迷一个有夫之妇,也已忘记大部分内容,但其中有一段关于盖茨比衣柜的描写他却始终记得。
“……像砖块一样,12个一摞垒起来,有纯亚麻的,厚蚕丝的,细法兰绒的,还有带条纹和涡卷纹的。而格子花呢面料的衬衫则有珊瑚红的,苹果绿的,浅紫色的,淡橘红的,都印有一些呈印度蓝的字母组合图案。”
不知道是不是受这段文字的影响,还是男人天生对于衬衫的热爱就如同女人热爱鞋子。十八岁那年,他路过巴黎那条旧歌剧院和卢浮宫之间的奢华大道ce vendome上的一间拥有电梯的夏尔凡衬衣店后,对手工制衬衫的痴迷延续至今。
那里店衣料多的有上千种,丝质,亚麻,府绸,牛津布,素色,细格子,花格子,各种条纹……,确切的说没人能数的清楚,喜欢衬衣的盖茨比如果看到,只怕要开心的晕倒。然而全部按照他的尺寸的全量法,需要十天之后重新到店试衣,但他第二天就要飞往迪拜。于是他就挑选一件最合身的作参考,一个衣冠楚楚的打版师来帮他试穿测量了一下午,选好领口袖口,扣子上也都是他名字组合。三个星期后,在萨斯费滑雪的他收到这件衬衣,试穿之后,他就像着了魔一样爱上了这件衬衣,第一时间飞往巴黎进行全量,保留好他的尺寸和版型。从今以后只须一通电话,三个星期后就能收到他喜欢的衬衣。而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收集癖,只是放衣服的房间都能赶得上别人的台球房。
身上穿的这种精心挑选的丝质海岛棉也是他最近的大爱,被撒上向香槟后,可想而知莱戈拉斯的怒火温度胜过正午热辣辣的太阳。
“怎么回事?!”他在后座上问。
司机没敢回答,那个答案已经自动出现在车窗外。
在盛夏惊心动魄的阳光中走在“英国人散步大道”上,右边古老地中海的纯蓝,左边希腊和意大利巴洛克式柠檬黄的建筑从棕榈树中一栋栋耸立,左右好似两个时空。海湾满是千帆进发的白色游轮,古城里野兽派马蒂斯的画作。对富豪而言,蓝色海岸加文艺气息,尼斯无疑具有致命吸引力。
艾儿被海滩边的欢声笑语吸引,停下脚步跑去一看,原来海湾有人穿了小型推进器,在表演水上火箭人。
听到喇叭声,艾儿吓了一跳,回头看到后面有辆车慢吞吞的跟在她后面,慌忙拉下了墨镜又打手势又道歉。
当莱戈拉斯看向车窗外那个导致紧急刹车的罪魁祸首时,怒火突然烟消云散,而心像太阳下的berthilion冰淇淋一样甜蜜的融化。
这个女孩极年轻,他猜她不过20岁出头,穿着玫红色运动短背心和白色短裤,显得健美而修长,一头浅金色头发扎了起来,只戴了墨镜,毫不在乎一身白的耀眼的肌肤就这么大喇喇暴露在地中海的艳阳下。
司机嘀咕了几句,车里的莱戈拉斯听不见她说话,看嘴型,说的并非法语。
莱戈拉斯对后视镜对做了个手势,司机将车开走,而那女孩从他车窗旁闪过,但甜美至极的面容,一双澄澈无比的蓝绿色双眸还是深深映入他的双眼。不知道是什么驱使,他忍不住回望,却刚好逮住那女孩对着他的豪车做鬼脸的俏皮模样。
莱戈拉斯不由得微微扬起唇角。呵,要是她知道车里坐的是谁还敢这样吗?
孤陋寡闻如艾儿也能认出车头那个静穆、苍劲、深厚,更是真诚与永久的联合的双r标志,以及黑色车身上锃亮的欢乐女神,她随即意识到这辆象征雍容尊贵的劳斯莱斯里坐着的非富即贵。
但她不知道,被称为车轮上的移动宫殿,劳斯莱斯尊为车中王者,还因其严格的审查购车者身份及背景条件的制度。艾儿见到的这款黑蓝色“银色幽灵”的拥有者通常只有国家元首,有爵位的人,以及……
……皇室贵族。
从海滨大道穿过两个拱门,就来到老街,艾儿和睡饱的阿尔温一起逛蔬果市场。
来到南法,最不能错过的就是赶集。摆放鲜美的水果:樱桃,蓝莓,草莓,杏子闪着光芒,五欧元就能买到一大包,甚至不用洗,捧在手里咬一口,甜蜜水灵会让打从心底微笑。整排整排的调料品琳琅满目,月桂,百里香,迷迭香,无论蒸煮煎炸,普罗旺斯的美食都离不开它们。还有制作成一个个小动物模样的精致甜点以及鲜花和薰衣草花铺。走在阳光下的一个个摊位前,慢慢看慢慢逛,会觉得生活是那么美好。
她们在小街旁随便找了一家海鲜餐厅,坐下来招呼,服务生就如穿花蝴蝶般穿过桌椅走到她们身边,眼神惊艳,用法语叽里咕噜说了一连串。阿尔温笑着回了一句,大概看了看菜单就用流利的法语点好了菜。
“我不知道你会说法语。”艾儿惊讶,“你们在说什么?”
“他说从没见过两位这么美丽的女孩一起出现。”阿尔温摘下墨镜,“我点了海鲜拼盘和气泡酒。”
她口气越随意,艾儿越觉得这位室友很是神秘而来头不小。
装在架子上的面包和黄油,以及海鲜汁和醋泡的洋葱被迅速端了上来。
碰了一下杯。艾儿用刀将浅色的黄油抹在面包,轻轻了咬了一口又脆又香也有些嚼劲的面包,她像是被什么击中,沉睡多年的味蕾突然复苏了。
“天哪?怎么会这么好吃?这只是面包和黄油?”艾儿惊叫。
阿尔温按照法国人的习俗,优雅的撕开一小块面包在嘴里,笑她的大惊小怪。
服务生非常及时的出现,在不知不觉中替她们斟好饮料,撤掉残盘,端上一大盘海鲜拼盘,还有点打趣的看着她们笑。
紧接着,她们都被端上的那乘在碎冰上的一大盘生蚝,虾,海蜗牛,牡蛎,章鱼和螃蟹的拼盘吓傻了。
足够新鲜的海味只是沾着醋汁,放入口中,就仿佛一下子能闻到地中海的味道,舌尖甚至能尝到一股淡淡的甜意。
艾儿叹息道,“怎么能这么好吃?我以前都吃的什么?”
“垃圾?”阿尔温笑着用一根小针挑出蜗牛肉优雅的放入嘴中轻轻咀嚼。
之前在纽约,忙于学业和攒钱,食物就只是充饥的东西,天气是灰色的,食物也是灰色的。也许真如阿尔温所说,她以前的只是活着,未曾真正的生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