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阿姨擦擦眼角,儿子去后她成为失独老人,才真的算是体会到了世态炎凉人情淡薄。宋书明如此讲情义,正让她感动不已,宋书明故技重施,再作不经意的样子,问小郑病发前都是如何情状。
当日小郑回家之后,脾气暴躁成日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郑阿姨偷听才知他语带惊恐,不停嘟囔 “别过来别过来”。而且归家之后尤为畏水,连洗澡都不肯。
郑阿姨问他几次,出了什么事,到底招惹了谁,让谁不要过来。
小郑发了脾气摔门而去,不肯回答,怕水这个毛病却越演越烈。内蒙干燥,他却从不肯洗澡,渐渐不愿喝水,再后来连水杯都不愿碰,嘴唇干裂见血,眼眶和皮肤深深凹陷。
直到狂犬病发两日,人已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神志不清,郑阿姨含着眼泪问他可还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小郑气息微弱吐出三个字:“别过来。”
郑阿姨眼泪刷刷流下,哽咽道:“到底是让谁不要过来?”
小郑缓缓扭过头来,紧紧盯着母亲,断断续续说出最后一句话。
“小郑说的是什么?”林愫追问。
郑阿姨平复了心情,说:“听不太清楚,隐约听出什么白衣服,蓝裤子,和红花花。”
宋书明猛的攥住林愫的手,指尖深深嵌在她掌心。
林愫面上不动声色,站起身来说想去洗手间。
去洗手间,需要穿过放小郑遗照的门厅。林愫经过的时候,特意慢下脚步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
昨天只是站在门外,看得并不分明。林愫此刻认真细看,才发现摆在遗照前面的那颗苹果,原来只是个托架,上面分明还挂了另外一串东西。
林愫心头大震,强作镇定回到座位,装出一副八卦的样子打听:“阿姨,我看到小郑照片前面放了个苹果,苹果上面还有一串挺漂亮的手链,那手链,是小郑女朋友的吗?”
郑阿姨摆摆手,皱着眉头:“就算有,他也没跟我说过。就算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郑死了这么多年,连面都没露过。”
“只是他去世的时候,怀里一直放着这串手链。我也就一直放在他照片前面,做个慰藉。”
宋书明起身告辞。两人本来扮作装修新房的新婚夫妻,林愫自然将手挽上他左臂,一挨到他,便发觉他全身都在颤抖。
两人下楼走出小区,林愫停下脚步一脸关切看着他。
宋书明闭上眼,又睁开,一双拳头攥紧又松开,说:“小郑最后一句话,说白衣服蓝裤子和红花花。”
“书晴失踪的时候,身上穿着校服,白色上衣,蓝色运动裤。头上,还带了红花图案的发夹。”
林愫紧紧皱着眉头,说:“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
宋书明点点头:“小郑的遗照,前面的贡品苹果上面放了一串手链。书晴没有手链。”
林愫寒着脸,将自己左腕轻轻抬起,在他面前晃了一晃:“那压根不是什么手链。”
“那是一串,引魂铃。”
作者有话要说:
呐,认真看的话就知道我会在下一个故事,穿插之前故事曾出现过的法器。
之后的一周我会尽量日更,尽量尽量每天都是大肥章喔。
第51章 引魂
林愫纤细手腕上面, 一串铜铃流光溢彩,随着她手腕抖动发出清越铃音。
宋书明一时看住, 只觉眼前仿若流光飞舞。林愫立刻将手腕一收, 铃声戛然而止。
宋书明这才回过神来,掌心已是冷汗潺潺。
林愫冷笑一声:“这就是引魂铃。”
金刚杵镇邪灵,是为正统;而引魂铃招怨灵, 是为邪器。
彼时林愫已有十三四岁,正是情窦初开年纪。同桌是一个纤瘦少年,架一副黑框眼镜。皮肤黝黑,篮球打得好,人又很叛逆, 总在课上睡觉。
花季的少女林愫,内向又害羞。四月里一天, 蒙蒙细雨。林愫走在路上, 同桌的男生骑着自行车从她身边过,溅了她一身的水。小男生脚步不停,却转过头来冲她抱歉一笑,眸如灿星, 皓齿雪白。
所以谁也不知那少女心事,只是丁香花下一回头,雨水轻点发梢映出碎钻般的光芒,就觉得心如擂鼓, 此生此世非他莫属。
林愫自打有了暗恋的小心思,对赵姨每年秋天的这一次来访, 很是有些同情之意。
赵姨此人,很是传奇。三次嫁人,三次守寡,三次生女,三次遗腹。
到她第三次再嫁,连一向不爱掺和别人家事的老林,都发了脾气,嫌弃她,骂她命硬害人精。
果不其然,嫁人不到两年,赵姨就又守了寡。
这次守寡之后,赵姨终身不再嫁。
只因第三次的良人,才是她辗转一生遇到的真爱。
赵姨的短命丈夫于老师,一生波折动荡,明明是大学毕业的上海公子哥儿,却偏偏赶上了上山下乡,被分配到了关中周至,一个小小的村子里,当小学老师。
怀才不遇,又因为家庭成分不好,快四十岁还没有人上门说亲,只能住在小学操场旁边的一排平房里。
原以为一生也就是这样打光棍,哪知有一天早上,于老师打开房门,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妇人,两只手一左一右各牵一个三五岁的小丫头。于老师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平日里负责做饭送饭的赵寡妇。
赵寡妇红着脸,松开牵着两个女儿的手,畏畏缩缩从身后掏出一个藤篮子递给他,期期艾艾小声说:“于老师,辛……辛苦。”
于老师愣愣接过篮子,低头一望。篮子里面放的是鸡蛋,一个个圆滚滚,密密实实码了一整个篮子。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摸,却发现最上面的那个鸡蛋,触手温暖,分明就是守在鸡窝边,等母鸡刚刚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