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不动声色地抿起嘴,内堂上一下就陷入了安静。
良久,正待郦海瑶想开口说些什么时,谢老夫人突然看着谢晋成,蹙眉道:“老二,你进来作甚?外面的宾客都来齐了么?”
谢晋成这才想起自己进内堂的目的,巴巴地吐了嘴里的酸梅壳,“方才,皇宫里来了人,传皇上的口谕,说是今晚申时,皇上会来谢家赴宴,皇上的意思是,都是内眷无外人,男宾和女宾不必分开设宴。”
家宴时,男女分开设宴一直是南方的习惯,但西凌皇城里的仕家设宴,极少把男女分开,就是皇宫设宴,女宾照样能上桌。
众人听到皇帝将来赴宴,惊喜诧异之时,忍不住纷纷站起身,向谢老夫人道喜。
这简直是皇恩浩荡,前一阵沈在后莅临谢家,这一次帝王亲自上门给谢家晚宴增色,显然是向天下人暗示,谢良媛深得帝王之心。
李老夫人呵呵一笑,依老卖老道:“老姐姐呀,皇上这分明想多看谢六小姐一眼,好大的福气呀。”
蔡氏打着哈哈,也凑了一句,“可不是,最近皇上隔三差五来看六丫头,连同六丫头的膳食,也全是宫时送过来。”眼一转,看着坐在身边经过郦海瑶化妆后,娇嫩似花的女儿,心里突然怦怦一跳,如果……。
蔡氏想也不想,趁着众人没留意,拉了女儿的身就从内堂侧门闪了出去。
谢良敏心里虽然疑惑,但母女连心,她亦一声不吭随着蔡氏跑着。
母女两走到一边廊道上,蔡氏看看四下无人,眼神有些疯狂,“宝贝,你说,晚上你想不想在皇上面前与谢良媛争一争艳?”
谢良敏想也不想,马上重重颔首:“娘,女儿想,女儿自小比六妹漂亮,凭什么谢家的好东西都她得了?”
“那好,那你跟娘来……。”蔡氏脑子里混沌一片,仿似只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凭什么她蔡金玉生的女儿就没有这福气?凭什么那个病痪子能成为一国皇后……
内堂中,人人的视线依旧围着谢良媛,赞美声不断。
“谢六小姐果然是有福之人,这皇上早已到了适婚年纪,这些年,我家那口子没少渗合与大臣联名上秦劝皇上早日选秀,可皇上愣是不答应。”
谢良媛在众人羡慕眼神的沐浴下,脸上娇羞一片,扑闪着长长的漆睫,扯了刘氏的袖襟,低低娇嗔一声,“娘,看她们说的……。”
心底深处却如在磨刀霍霍:男女同宴,嘿嘿,郦海瑶就让你再蹦达一会。
同时,胸口流淌着理所当然的得意:看来,还是皇帝深谙她的心思,知道她今晚准备动手大大修理一番郦海瑶,怕她玩得不够尽兴,所以,让男宾也一起来观赏了。
一想到,今晚她要当着西凌所有权贵的面,剥下郦海瑶那张假人皮,谢良媛高兴得简直想仰天长嗷一声!
郦海瑶脸上连强堆出来的笑都快崩不住,暗恨这谢晋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谈到节骨眼时,进来打扰,却忘了,谢晋成本不欲打扰,是她自已卖弄风情,把他扯了进来。
现在,申时将至,帝王若莅临的话,就没她什么事了。
所以,她顾不得再摆出一副坐在莲花座上的姿态,声音略显急燥,“母亲,您看,方才谈的,四六分,您意见如何?”
谢老夫人“哦”地一声,似乎费了一番劲,方想起刚才没谈完的话题,淡淡道:“郦掌柜呀,在商言商,谢家不强求你多让利,但是,谢家拿四成少了,谢家是百年商号,虽然这次赝玉之事有损,但谢家在别的行业所售之物,口碑皆在行业之首,这是个无形的收入,得计在利润里。”
郦海瑶低下羽睫,此时,局势走到这,她心中已然焦虑,无心思再折腾下去,心中暗骂:死老太婆,果然精明,连这点也要多算一分。行,你等着,等着我一点一点蚕食掉你谢家的产业,到时候,看你那蠢孙女,会不会帮你。
转瞬,慢慢抬首,眸光从谢晋成身上缓缓掠过刘氏,最后看着谢老夫人,“好,就五五分帐。”
谢良媛心里又是一声笑:郦大掌柜,坑是你自已挖的,跳下去时被捕兽器夹了腿,可别哭鼻子哦。
谢老夫人慢慢地站起身,脸上含笑,“既然皇上要来,那我这老骨头说什么也得去迎圣驾。”
谢良媛忙站起身,乖巧地上前搀扶住谢老夫人,“祖母,您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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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卸了郦海瑶的妆(求月票)
黄昏的章庭街,两旁的柳树挂满夕阳霞光,在秋风的摇曳中,伴着归巢鸟儿的鸣叫声缠绵入耳。
谢府大门,大红地毯铺了一地,谢良媛站在谢老夫人身侧,身后站满了男女贵客,皆翘首以待,等着帝王銮驾驶进章庭街。
申时刚过,众人耳畔传来阵阵的马蹄声,谢良媛眯了眼,看到几十黑骑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墨色缎袍的男子,明明是不急不徐地靠近,众人只觉被一股君临天下的霸气生生镇住,不知觉,甚至未看清居中的墨袍男子的容颜,众人已齐齐伏首跪了下去。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响彻街头。
谢老夫人毕竟上了年纪,腿脚又不好,谢良媛挽着她,一时半会还未跪下去,一股力道便将她托了起来,眼前一晃,兰天赐的手已经扶上她的手肘。
兰天赐伸手捋了一下她被风吹乱的鬓发,将她脑后披风的帽子戴上,唇边仍挂着一丝微笑,抚了她有些发凉的脸,眉峰却有些不协调的拧紧:“跟你提过几次,这种天气,不要出来吹风。”今日阳光甚好,风却有些大,若是往常,谢老夫人肯定不会让谢良媛出来吹风。
可帝王莅临,谢良媛如果不出来迎驾,不仅是让人笑话谢家礼教不严,还会有持宠生娇的嫌疑。
所以,谢老夫人吩咐青荷给谢良媛多添了一件披风。
众人先是被镇住,料不到帝皇莅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此,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请安,进而更伏下身子,不敢冒犯圣颜。
但,还有一双双按耐不住好奇的眼睛纷纷瞄向兰天赐,只觉那一双罕见的琉璃双眸仿佛含着一池春水,潋滟却深不见底,莫说那年轻的,就算是年过三十的女商们,也瞧得心都要化了,仿佛下一刻,只要帝王对看他们一眼,心脏便会骤停……。香消玉殒。
“尔等先入宴席。”兰天赐牵了谢良媛率先步入谢府大门,经过外堂后,熟门熟路拉着她往碧慧阁方向走去。
刘氏搀着谢老夫人,两人相视一笑,心中为谢良媛感到高兴。
谢晋河满脸红光,朝着从人一揖道,“诸位,皇上口谕,那我们就先入席候驾。”
郦海瑶是妾氏之身,站在人群后最靠角落的地方,她翘了大半天的脖子,好不容易看到皇帝骑马的身影,这会还没细看,皇帝已站在谢良媛的跟前,她的视线刚好被门口的石狮挡住,只听得那声音便令人心猿意马,好不容易能起身时,也只能直直瞪着那墨色的背影愣了许久,心中暗道:果然比起东越的男子,这西凌男子看上去伟岸多了。
兰天赐刚从军营里出来,骑了两个时辰的马,一身粉尘,致了谢良媛的闺房后,便自行脱去外袍,扔在地上,里头一件雪白的劲装长袍,衬得年轻男子身形越发颀长。
谢良媛想去衣柜找一件他搁在这里的衣袍给兰天赐换上,还未转身,便猛然间被人抱个满怀。
谢良媛被被抱得死紧,稍稍鼓起的胸脯被他压得微微发痛,两人身高差距过大,谢良媛觉得伸手揽住他的脖子都费劲,索性跟无骨的鱼般,任由他撑住她的身体。
兰天赐正值热血,虽然回回无法做到彻底,也是食髓知味,就是分了片刻,也觉得辛苦,一回到皇城,连回宫沐浴也省了,直接策马到了谢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