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未等阮清瑶回答,就低下头去想了想,说:“在老家镇上,我们去旁人家祝生日都是带着寿桃儿去的,要不这样,我给你朋友准备俩寿桃儿?”
阮清瑶听了,险些一口气没顺过来:啥,寿桃?
她赶紧定了定神,记起早先周逸云与她商量好的,带着这个“土包子”去“黎明沙龙”,就是要让阿俏好好学学该怎么做人,以后好乖乖“听话”;然而“土包子”就是土包子,竟然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她这可什么都没说,全是阿俏自己送上门来的!
阮清瑶已经能想象到,沙龙的那群男男女女们,见了寿桃会“惊喜”成什么样儿,只凭这一件,就足以让阿俏成为整个省城年轻人口中的笑柄,“沙龙”那帮人牙尖嘴利起来可不是盖的阮清瑶心里得意: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达到目的了。至于周逸云那边么,阮清瑶已经事先打过了招呼,无论阿俏有什么冒犯到周家的举动,周逸云都不能着恼,只会添酱加醋,帮着一起踩一踩。
“只两个寿桃?沙龙不少人呢!”阮清瑶故作为难地说。
阿俏听了,连连点头,说:“人多也不怕的,我多做几个带去,大家一起尝尝。”
于是阮清瑶迟迟疑疑地说了好,颇有点儿想劝又不忍阻了阿俏兴头的意思。
只是她藏在眼底的一点得意,到底还是没有逃过阿俏的眼神。
这姐妹两个,一个是满肚子的心机一身的戏,另一个则抱着上辈子的遗憾重头来过,彼此都存着满满的戒心,又都在小心翼翼的试探,生怕流露了半点痕迹。
很快周逸云的十八岁生日就到了。正日子那天,阮清瑶破天荒起了个大早,赶去“黎明沙龙”帮忙。
阿俏则留在阮家,占用了大厨房,捣鼓了一上午,当真做了一大盒的寿桃,小心翼翼地分装在卡纸叠成的纸盒里,再统一装进一个厚竹篾编成的大箱子。
宁淑见她带着这样大的箱子,有些心疼,见阮家平时接送客人的车子暂时没人在用,赶紧叫了司机来。阿俏则抱着箱子,小心翼翼地上了车,一路将那箱子托着,赶到了“黎明沙龙”的所在。
“黎明沙龙”的活动地点在市府附近的一间私家庭院里,院里有一座小洋楼,外面有个不小的院子,天气好的时候还可以打网球。
这个“沙龙”算不上什么组织,只是一个时常聚在一处附庸风雅的小团体而已。自从前任“沙龙”的会长徐四小姐风风光光地嫁到了上海去之后,徐家就借出了这样一个闲置的庭院,供现有的“沙龙”成员使用。
阿俏拎着大大的箱子下了车,朝庭院里望望,立即有门童迎了上来,挂着笑容打招呼:“这是阮三小姐吧,阮家二小姐已经吩咐了,说您前后脚就到。来,您将箱子给我吧,二小姐她们都在楼里。”
阿俏浅浅笑了笑,说:“这箱子不太重,但是里面装的东西比较娇贵,请务必小心轻放。”
“知道了!”门童笑着应下,接过阿俏手里的箱子,将她往小洋楼里引。
阿俏手上一下子空了,登时轻松不少,当即抬起头打量这座徐家花园。
她仰起头打量那座洋楼的时候,阮清瑶和周逸云两个人都藏在小洋楼二楼窗内,透过薄薄的纱质窗帘往下窥视。见到阿俏当真带了一只竹编箱子过来,周逸云与阮清瑶两个人立即缩到窗下,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
“你说的时候我还不肯信,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这么一大箱”
周逸云几乎背靠在墙上,伸手揉着腰,仿佛笑岔了气。
阮清瑶一伸手比了比,说:“她当时就是这么说的:要不这样,我给你朋友准备俩寿桃儿?”她将阿俏的语气神态学得惟妙惟肖。
周逸云立即将脑袋伏在阮清瑶腰间,几乎笑都笑不动了。
阮清瑶又抬起头,偷偷往外张望了一眼,缩回来凑到周逸云身边,小声地说:“你可得帮着我一点儿,一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拆这寿桃才行啊!”
周逸云点点头,拍着胸口说:“包在我身上!今天我哥去西饼店订了生日蛋糕。我去跟厨房打声招呼,等会儿生日蛋糕推上来的时候,这些寿桃也一起送上来。好教这小姑娘见识见识,省城的花花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她看了看阮清瑶,嘻嘻一笑:“想想他们那帮毒舌的家伙……估计经过今天这一回,你这个妹妹恐怕一年之内都不想再出门见人了。”
阮清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脸上却摆着一副为阿俏好的模样,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也是给她个教训,希望她以后多听听我这个姐姐的劝,都是为她好啊!”
周逸云伸手拍拍朋友的肩膀,开口安慰:“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总有那么一天,你那个妹妹会明白你的。”
不知怎地,周逸云这明明是安慰的话,教阮清瑶听在耳中,却觉得有些刺耳。
周逸云没有在意阮清瑶的神情,继续探出头去,看了阿俏一眼,叹了口气说:“说起来,你们姐妹今儿穿了这一样色调的衣裳,还真有几分相像!我和我哥都很喜欢这颜色。”
阮清瑶无聊地挑了挑眉,只听周逸云往下说:“只不过我喜欢带纹样的,他喜欢纯色的。”
“寇珍,真的是你!”
阿俏向院子里的女佣打听了去厨房的路径,一个人摸到厨房里,见灶上有个高而瘦的身影在忙碌着,她赶紧打招呼。
“阿俏!”寇珍转过脸,见到穿戴得齐齐整整的阿俏,忍不住抿嘴笑道:“阮小姐,没想到,你今儿是这里的座上宾。”
朋友义气一场,阿俏听了这话赶紧上前,伸手要去取围裙:“寇小姐,要帮什么忙?”
寇珍见状吓了一跳,赶紧将阿俏往外推,一面笑着说:“别介,你穿得这样齐整好看,别回头出了汗、花了妆。你就陪我说说话就好啦!”
阿俏想了想,记起自己今儿没有戴发网,此刻正散着一头俏丽的短发。她也怕给寇珍帮了倒忙,于是倚在厨房门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寇珍说话。
“听说今天是什么冷餐会,难道做的都是冷的?”阿俏很好奇。
寇珍摇摇头,说:“冷菜比寻常的席面要多,但是也要有几样热菜。我盘算了几道热菜,可是怕呈上去慢慢就凉了。”
阿俏听寇珍报了那几道热菜的菜名儿,想了想,说:“你有砂锅煲么?干脆盛在砂锅煲里一起端上去,这样既能保温,回头凉了要再热起来也方便。”
寇珍想了想,也觉得很有道理,抬头望着她写在墙上的菜单,迟疑着又问:“那炒菜该怎么办呢?”
阿俏歪头想了想,又给支了个招儿:“寇珍,你炒菜的时候尽量让香气溢出来,热炒干脆一道一道地上,每一道的分量都别太多,这样大家闻着香味儿,又惦记着是寇家名厨做的美味,一上来就一抢而空,就不用担心菜凉掉了。”
寇珍听她这样说,也觉得有些道理:“你说的也是,我该将汤菜与炖菜先全都做好,等开席的时候再炒那几道小炒……等等,阿俏你怎么这么油嘴滑舌的呢?”
她口中所指是阿俏刚才所说“寇家名厨做的美味”,寇珍虽然嘴上斥着阿俏,心里却觉得很是受用,觉得阿俏这张嘴真是甜。
“阿俏,帮我个忙!”寇珍开口相求,“去替我看看餐厅里是个什么情形,看看桌椅是怎么摆的,冷菜热菜分别都放在哪里,餐具什么都备齐了没有。”
阿俏“唉”地答应了一声,转身就离开厨房,往楼上走。她早先听佣人们说过一嘴,说聚餐的餐厅在二楼,因此就没有再问路。到了二楼,阿俏见一扇屋门半掩着,就在门板上轻轻地叩了叩,见里面没人答应,就推门进去。
她却立即知道进错了地方这里应该是一间画室,里面画架画具画板画布一应俱全,墙上还挂着不少作品。其中,挂在墙面正中的一幅巨幅油画吸引了阿俏的注意。
她忍不住上前两步,仰头望着这幅“神作”。只见这画作色彩鲜艳,全由大块大块的色块组成。阿俏忍不住偏过头看看,又转而偏向另一边,实在是看不懂这画作上的“形象”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