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2 / 2)

瓜田蜜事 浣若君 2609 字 4天前

吃罢了饭,夏晚利利索索儿抱起碗筷便进了厨房。不一会儿便传来清清脆脆的洗碗声响,她这是去洗碗了。

郭万担记得妻子不到三更是不会闭眼的,失了孩子的人心中焦急,梦游一般,总是要在各屋子里游来荡去。

他找到女儿的屋子里,见吴氏怀里抱着只枕头在女儿的床上睡着了,借着月光,还能看到唇角弯勾着的笑,暗猜这只怕也是夏晚哄着睡的,心头越发对夏晚这个儿媳妇满意,出了东屋,便道:“六畜,你来。”

郭嘉才进西厢,听老爹叫,只得出来:“何事?”

郭万担就站在院子里,望着厨房里踮着脚,擦好一只碗,往厨柜上扣一只的夏晚,低声道:“我和旺儿今夜到河边的瓜房里去睡,你娘早睡了,你们正好……”

郭嘉随即转身,进了正房。

夏晚瞧着院子里再无人,围裙一揩手,转身跳上了正房的台阶,因正房里没点灯,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瞧不见,只听见郭嘉格外气恼的声音:“您也不想想您儿子有多少寿数,就把个豆蔻佳年的小姑娘娶进来,要给我做妻?”

火光一闪一闪的,是郭万担在抽旱烟,他道:“夏晚这姑娘很好,进得门来瞧见你死人似的躺在炕上,不跑也不叫,转身就上了炕,握着你的手,还给你擦身子,你还想她怎样?”

“我不想害她。”

“不想害她你就得绝后!”是郭万担,斩钉截铁掷掷有声,吧哄一口旱烟:“一个人生在世上,到死连个子嗣都留不了,还有什么活头。”

俩人之间长久的沉默着。夏晚还想听下去,想听听郭嘉于突然嫁到的自己是个什么态度。忽而觉得后背一阵凉风,待回头时,他已在她身后,月光照着他纤瘦的身影,格外修长。

冷白的月光下,只能看得见他一双眸子,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夏晚摇了摇手中的抹布,笑道:“我不过上来抹把桌子而已。”

郭嘉再开口,嗓音淡而冷漠:“擦罢桌子,到西厢来一趟。”

回到厨房里,夏晚一只只擦着碗,便听身后一人悄声道:“做我嫂子,你欢喜不欢喜?”

回头,是这家的老三郭旺。

郭嘉有病不能娶亲,今儿一早,夏晚是叫郭旺从红山坳迎到水乡镇,送进新房的。

夏晚和郭旺打小儿一起做卖买,相处的跟姐弟似的,所以也不掩饰,抿着唇狠狠点了点头。

郭旺贼兮兮道:“欢喜也是白搭,实话告诉你呗,方才他在瓜田里问我你嫁进来的来龙去脉,一听我说是我从红山坳把你迎进来的,连踹了我几脚,让我仍把你抱回去,我自然不肯,他说,那就叫我娶了你,横竖他不肯要。”

夏晚手中一只碗险险从手中滑脱,脸色瞬时就变,厉声道:“都娶进来了,他怎能说这话?”

郭旺道:“所以,别太欢喜,我大哥主见大着呢,等我们走了,我怕他两只小箱子一拎,要把你送回红山坳去。”

夏晚擦罢最后一只碗,缓缓扬起一只细腕,那腕上有一枚深红色的守宫砂,但不是天生带的,而是人为种进去的。

只要那枚守宫砂在,就证明她依旧是处子之身,那抹红在腻白的脂肤上格外醒目,每每看见,夏晚都觉得格外灼心。

当初在蚩尤祠中,救她的郭嘉叫士兵们打了个半死。她也被拉回关西大营,准备重新梳洗,荼擦香油后再次献祭。

就在第二回献祭的时候,石棺的棺盖上凭空出现几个大字:命其归家,安生息养。

石棺盖上本是没有字的,关西提督呼延神助也猜是不是夏晚在里面挣扎时自己刻上去的,但她委实不识字啊,一个大字都不识的乡间野丫头,按理也写不出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来。

更何况,那石棺的棺盖是由整块的灵壁石雕凿而成的。

灵壁石,声如青铜色如玉,是天下奇石之首,坚硬如金刚,谅一个小姑娘的指甲在上面也雕不出字来。

最后,呼延神助只得相信那是兵主蚩尤显灵,自己刻上去的,便把夏晚又原样儿送回了家。

临了,却又在她手腕上种了枚守宫砂。

呼延神助虽不曾明示,但只看他的眼神,夏晚觉得这事儿没完。

这几年那边关战事顺利,献祭一事也就被人们遗忘了。

但最近北齐来犯的厉害,而大魏将士节节败退,水乡镇远在边陲,关西大营离此不过几里路程,仗打的如何,大魏又折了多少士兵,百姓们和关西提督一样清楚。

夏晚生怕呼延神助又会想起自己来,再拉自己去祭一回,所以想赶紧消了那枚守宫砂,可对着别的男人,她又不想交付身子,想来想去,也唯有郭嘉,当初救过她几回,于这整个水乡镇再加十里八坳,算得上是个看得过眼的男人。

既一颗虔心来了,又怎能有再走的道理?

她一甩帕子道:“我既不嫌他是个病身子嫁进来了,就没有走的理儿,放心吧,我有办法叫他留下我。”

听着外面门两声磕响,是郭旺和郭万担两个走了。

夏晚又仔仔细细清洗了一遍手,左右嗅着自己身上没有烟火气儿了,这才稳了稳心气,心说,照这么些年对于郭嘉的了解,他喜欢的是像他妹妹郭莲那般温柔乖巧的女子,最厌的,大约就是我这种泼辣女儿,稳住稳住再稳住,稳出个温柔样子来,要实在不行了,再耍蛮泼,横竖他有把柄捏在我手里,不怕他能翻过天去。

稳着稳着,猛吸一口气,啪一声甩帘子,她就进了西厢。

第6章

进屋之前,夏晚把自己嫁进来的前前后后都想了个遍。

老爹夏黄书成天除了赌就是酒,还和隔壁的王寡妇不清不楚。

那王寡妇和自家表哥,黑山坳的大瘸子又勾缠不清,大瘸子和郭嘉二叔郭千斤又是一伙子的赌鬼,一伙人整日谋划着便是想卖掉她。

若非夏晚泼辣,早不知叫他们卖过多少回了。

女儿难做,捡来的养女更难做。夏黄书吃醉了酒,整日便是跟夏晚拉扯当年的旧事儿。

那还是十一年前,黄河上水匪作乱的厉害,当时有一个外号血沉沙的水匪,且不说商队驼队,连官府运给关西军的粮饷物资都敢抢。

夏晚当时就是跟着驼队一起渡黄河的,在金城关打镇远浮桥上过时,血沉沙率人从水里钻出来,杀光了整个驼队,只留下个她,也不知怎的就遗拉在片黄河畔的瓜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