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2 / 2)

邱迁走到最后那间门前,轻轻叩门,又低声唤了两声,里面没有声音。他壮着胆子小心推开门,一股馥郁香气扑鼻而来,里面是一间绣房,雕花床、妆镜台、檀木柜,十分精雅富丽。雕花床的茜纱帐放了下来,里面隐约躺着个人,看娇小身形,应该是顾盼儿。

邱迁又低唤两声,床内仍无回应。邱迁后背一寒,顿时感到不祥,他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走了进去,轻手掀开帘子,一看,不由得浑身一颤,惊呼了一声。

顾盼儿仰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大张,面色青硬,已经死去。

邱菡的心被整个割走,却又还回来一半,她不知道该喜该悲、该谢该惧。

尤其是听了玲儿那番话,惊得她半晌说不出话,那个秋桂姐姐“一晚上赚许多钱”的话,无疑是娼妓的话头,这里难道是妓馆?他们想拿我们母女做什么?珑儿在哪里?

她不由得抱紧怀中的玲儿,向柳碧拂望去,柳碧拂也正望着她们母女,神情似悲似羡。邱菡听说大半妓馆都是去收买幼女,自小教习,柳碧拂幼年就成了孤儿,恐怕正是被妓馆收买去,才变成这后来的身份。

珑儿!他们难道?邱菡心里一阵惶惧,不由得急出泪来。

这时,门外传来响动,那个老妇人又端着饭菜进来,邱菡等她放好饭菜,忙一把抓住老妇的衣袖:“我的珑儿在哪里?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老妇人神色有些怕,又有些同情,却不答言,她用力挣开邱菡的手,急忙往外走去。

“等一等。”柳碧拂忽然站了起来。

老妇听到,站住脚,回头望过来。

柳碧拂却转头望向邱菡:“姐姐,我走了。你好生养大玲儿,莫要让她受我的那些苦楚。若相公能找见你们,你们就一心一意、和和气气过。”

柳碧拂说完,便走向门边,转头之际,邱菡看到她眼中闪着泪光。

邱菡不知道她为何说这些话,怔怔看着柳碧拂走出门去,门随即关死,只听到上去的脚步声……

尾声

真相

敬慎不败。

——司马光

冯赛骑着马急急出了东水门。

柳二郎竟已被释放,他去了哪里?冯赛一阵麻乱,只能想到汴河——清明那天柳二郎要去汴河,与谭力会合,今天他或许也会去那里。

他刚奔到龙柳茶坊那里,迎面一个老汉骑着头驴子,也急急奔了过来,那老汉一眼看到冯赛,高声大叫起来:“冯相公!冯相公!”

冯赛看他神色慌急又惊喜,忙勒住马。

“冯相公,我找见你妻儿的下落了!”

“什么?”冯赛隐约认出这老汉似乎是城南开馒头店的,人都叫他卢馒头。

“你妻儿在榆林巷的春纤院!我已经让两个儿子赶过去了,你赶紧去!”

冯赛顿时蒙住。

“快去啊!记得带几个帮手!”

“噢,你……”冯赛仍然有些错愕。

“唉!清明那天,你的妻儿是我用轿子抬走的!”

冯赛越发震惊,但看卢馒头脸上愧悔忧急交加,才顿时明白,忙道:“多谢!我这就去!”

“二哥!”崔豪忽然骑着马赶了过来,“你去哪里了?”

“崔兄弟,这位老伯找见了我妻儿的下落,我们赶紧去!”

两人一起驱马向城里赶去,赶到榆林巷,见前面一个院门前围了不少人,正在吵闹,冯赛隐约记得那院子似乎就是春纤院,忙奔过去,下了马,挤进人群。一个锦服胖老妇人正在和两个年轻人争吵,身后几个男女护着门。

“我这院子你说进就进?”

“你藏了人在院子里,才拦着我们不让进!”应该是卢馒头的两个儿子。

冯赛疾声问那老妇人:“我妻儿是不是藏在你院里?”

“你又是谁?我这院里藏金藏银藏汉子,偏偏不会藏什么妻儿。”

“你真要惹动官府?”

“二哥跟她搅缠什么,进去找就是了!”

崔豪赶过来,走到门边,那几个男女要拦,被崔豪两把推翻,冯赛忙跟着走了进去。

院子不大,堂屋中没有人。左边是个马厩,里面有两匹马,其中一匹全身幽黑,唯有额头一缕白,正是汪石的那匹马。冯赛一眼看到,再无疑心,忙和崔豪分头推开左右两边的几间厢房,里面都空着。那两个年轻男子也跟进来找。前面都没有人,四人又冲进后面四合小院,一一推开门去看,都没有人。再到后院,只有厨房和茅厕,厨房里也只见到一个老厨妇。

那个胖妇人赶了过来:“我说没有人,如何?你说见官,咱们就见官,青天白日闯进人家院里,我告你们匪盗入室抢劫!”

“说!我妻儿在哪里?!”冯赛生平第一次暴怒。

“都说没藏什么人,你自己不是也里里外外都找过了!”

冯赛怒不可遏,喘着粗气环视后院,忽然一眼看到墙边一丛竹子后面,地上露出一块木板,他忙几步走过去,见那块木板至少有三尺宽、五尺长,盖在地上。边上还有个绳扣。他抓住绳扣,往上一提,底下露出一道楼梯。他回头望去,那胖妇已经变了色。

冯赛忙沿着楼梯急步走了下去,里面有一扇门,门从外面闩着,他拔开门闩,一把推开门,里面一盏油灯,灯边坐着一个女子,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女孩儿,是邱菡和玲儿!

“爹!”玲儿猛地叫起来。

冯赛先是一愣,不敢相信,随即奔进屋中,一把抱住扑过来的玲儿,又望向邱菡,邱菡也已经站起身,惊望着他,面色苍白,身子微颤,眼中闪动泪花,犹疑了片刻,才举步向他走来。

冯赛眼睛一热,泪水顿时涌了出来,伸出臂膀将邱菡揽入怀里,紧紧抱住。邱菡将头伏在他肩上,这才呜呜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