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说笑了,我们钱庄讲究的就是一个信誉,别说三十年的东西,即使是三百年,只要有人来取,我们都会给。”掌柜带着谢幺爷来到一扇门前:“只是请容在下再问一句,老先生当真要取?”
谢幺爷面色不变:“开门。”
掌柜笑了笑,弯腰缓缓推开这扇沉重的雕花木门。
雕花门也许很少打开过,发出吱嘎的声响,谢幺爷透过门缝,看到了墙上挂着的珍稀古画,还有珍宝玉树。
装着元宝的箱子堆积在角落,让看到这一幕的谢幺爷,呼吸重了几分。
雕花大门彻底打开,谢幺爷猛地睁大眼,惊讶地看着站在屋子里的人:“世子,你怎么在这?”
谢世子面色惨白地看着谢幺爷:“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谢幺爷意识到不对,往后退了几步,可是身后已经有人拦住了他的退路。他回头一看,是东宫的金甲卫。
“真巧。”太子从谢世子身后的屏风里走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谢幺爷:“孤来钱庄查一查账本,谢先生竟然也在?”
谢幺爷心如擂鼓:“这家钱庄……”
“让你见笑了,这家钱庄是皇祖母的嫁妆,前些年她老人家把钱庄给了孤。”太子坐到一张金丝楠木椅上,眉梢微挑,笑容越加温和:“谢先生想来这里拿走什么?”
“这是你的阴谋?!”谢幺爷失声怒吼:“你在故意引我下套!”
作者有话要说: 谢幺爷:我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
太子:好巧哦,孤脾气不好,也受不得刺激。
第130章 神奇?
“什么阴谋与下套, 谢老先生说的哪的话,孤怎么听不太懂?”太子转着手里的扇子, 指了指旁边摆好的椅子:“千山万水都是情, 孤向来尊老爱幼,坐下说话。”
不等谢幺爷回答, 就有人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面对谢世子不敢置信又痛苦的眼神, 他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叔公,为什么?”谢世子从小被乐阳公主保护得很好, 养成了善良娇憨的性格,他无法接受平日里正直的幺叔公, 突然变成了贪婪的野心者, 就像他无法接受二姐毒害了大姐, 还要刺杀太子一样。
美好的生活,突然被身边的人撕开一道巨大的裂缝,裂缝后面是亲人们肮脏的野心与欲望。
他不明白, 谢家乃南方有名的书香世家,他们家不缺吃不缺穿也不缺书读, 甚至母亲还是皇舅亲封的长公主,他们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谢幺爷避开谢世子的眼神不说话。
“因为人的欲望是无穷的, 贪婪会让人丧失本性,变成被野望支配的怪物。”太子看着谢幺爷:“你们谢家传承六七代,你们祖上出过史上留名的大文学家,你们这些做后人的, 真是……”
他摇头叹息:“不知谢家祖上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从地里爬出来?”
“世上读书人千千万,真正能够名留青史的又有几人?”听太子提到祖上的荣光,谢幺爷似乎受了刺激:“我们谢家每个后人,从能走路就开始读书习字,可是即使我们如何努力,世人提到的总是曾经名绝天下的先祖。”
“所以你们便起了歪心思,想借着修改大晋礼仪的机会,让谢家再次名扬四海?”太子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为了这些虚名,你们宁可与他国勾结,私养家兵死士?”
事迹败露,谢幺爷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他面无表情道:“殿下身为太子,前有圣明之德的父皇,后有表现优异的兄弟,等你登基为帝,就会明白个中滋味。”
表现优异的兄弟在哪?
太子挑眉,难道他还有个没有见过的兄弟?
“可是这些虚名有什么用!”谢世子情绪有些崩溃:“为什么不能好好的过日子,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难道没有好好活着重要?”
“天真!”谢幺爷冷笑:“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图的不就是青史留名,后人敬仰?”
谢世子眼眶发红:“可是你们提出的那些东西,真的就能让后世仰望你们?”
“人心会变。”谢幺爷不甘心道:“只要陛下愿意支持我们谢家提出的礼仪改制,就算一时间有人反对,但是百年以后,还会有谁抱怨?他们能记住的,就是我们谢家对这些的贡献。”
在谢世子的记忆里,幺叔公虽然对后辈严肃,但是个不重外物的清贵之人。此刻看着他脸上无尽的野望,谢世子忽然发现,原来身边一切都是虚假的。
太子带他过来的时候,他一直在心中祈愿,不会有谢家人来,一定不会有谢家人来。
可是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他失望了。
太子说得对,谢家早就被欲望吞噬,所有的清贵与高雅,都只是欲望外的那层皮囊。
他看着谢幺爷,突然失去了说话的力气。他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出去。
“谢世子。”等在外面的掌柜见他出来,微笑道:“您准备走了?”
“我想见家姐一面,可否?”即使他生来天真,也猜到这些事不是谢幺爷一个人能做到的,他的父亲或许也牵涉其中。
难怪母亲会把他送到太后娘娘那里,让他留在宫里读书习字,原来是担心事迹败露,他会受到牵连。
“当然可以。”掌柜笑了笑:“会有金甲卫带您前去大理寺天牢,请您稍等。”
谢世子以为对方会拒绝,没想到这么轻松就答应了下来:“多谢。”
知道一切真相以后,谢世子有些迷惘,他不知道自己该去面对谁。他的父母或许做错了,可他们一直待他如珍宝。可他若是视他们的行为不见,又过不去良心上的那道坎。
他不想去见父母,也不想进宫去见皇家学堂里那些同窗,唯一能见的,只有关在大理寺天牢的姐姐。
谢世子离开以后,谢幺爷展露出所有尖刻的情绪:“太子为了今天,计划了很久吧?”
“我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太子给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接过随侍太监端来的葡萄吃了一粒:“你们谢家如果没有起别的心思,又怎么会掉进这个圈套?”
“从你进门后,孤给了你三次机会,只要你转身离开,孤就不会追究你的责任。”太子把葡萄核吐进碗里:“可惜你坚持要推开这扇门。”
“老朽岂不是要感谢太子的宽宏?”谢幺爷冷笑:“那个自称祖上是妖妃派系的囚犯,是你派去的人?”
太子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