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霍留行很快休整完毕,去找薛玠商量正事。
沈令蓁不放心他,一直挽着他胳膊,粘在他身边,可临入薛玠的厢房时,却被他轻轻推开了:“你也一夜没睡,还是先去歇一觉吧。”
她摇头:“郎君支开我,一定不是好事。”
这就是彼此之间太过熟悉了解的结果。霍留行只好让她跟进来,只是提前打了个招呼,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一会儿要跟薛玠说的事,不是商议,而是决定。”
沈令蓁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他在说,这是一个她无法改变的决定。
她紧张地吞咽了一下,点点头。
厢房内的薛玠已经卸下西羌的青色甲衣,正准备将它扔到一旁。
“薛将军别急着丢这甲衣。”霍留行抬手虚拦了一把,“你现在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有机会光明正大带军进西羌的人,这身铠甲,你还有用。”
薛玠顿住动作:“霍将军的意思是……”
他指了指山下的方向:“我要让我大齐的士兵,穿上那些西羌骑兵的甲衣,跟着我们到西羌都城去。”
他说的不是“跟着你”而是“跟着我们”。沈令蓁心头一跳,怔怔地盯住了霍留行。
但她没有在他眼底,看到一丝一毫的踌躇。
薛玠看了一眼慌张的沈令蓁:“我的确打算回西羌都城救我母亲,但我如今已是孑然一身,豁出性命也无妨,霍将军却尚有妻眷家人,还是不要为过去的仇恨意气用事。”
霍留行摇摇头:“河西战局始终僵持不下,搅乱敌国都城,正是结束战乱,恢复民生最快的手段,眼下就是一个好机会。你救你母亲,我取野利冲项上人头,只是顺带而已。我不会拿上千名将士的性命成全我的意气,他们就算是死,也要为社稷,为百姓。”
沈令蓁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地打起颤来。
因为她听明白了霍留行的意思。
这支假扮成西羌骑兵的大齐军队,其实无异于前去送命的敢死队。
薛玠犹豫地看了看脸色愈发苍白的沈令蓁:“霍将军,你要是信我,就留在这里,让我带兵前去。”
霍留行再次摇头:“你一个人做不到,若有差池,大家的牺牲便是白费。”
薛玠皱了皱眉,半晌后,沉出一口气:“好。”
霍留行立刻转头吩咐京墨:“事不宜迟,你即刻下去点兵,和所有人说明实情,愿意跟我走的,扒了那些西羌骑兵的甲衣,穿戴好在山下等我,不愿意的,就留守在东谷寨,不会受到惩戒。”
京墨领命下去。
薛玠看着红了眼的沈令蓁,拿起甲衣,咬咬牙离开:“我也下去帮忙。”
屋子里只剩夫妻两人。
沈令蓁使劲仰着脸。
霍留行拿指腹拭去她悬在下眼睑的眼泪:“不哭。”
她眨了眨眼,深呼吸几次:“什么时候要走?”
“看点兵的速度,快则半个时辰以后,慢则一个时辰。”
她点点头,哽咽着说:“郎君还记得,去年翻花绳的时候,曾输给我两件事吗?”
“记得,我只完成了一件。”
“那你现在完成另外一件。”
不必她说,他便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场仗啦!
第73章
霍留行这一走,定边军便没了主心骨, 他不放心把沈令蓁留在这里, 安排了一支军队护送她到霍起那处去。
霍起毕竟已年过花甲,这两年西北战事频繁,他身上新伤累旧伤, 几乎不堪重负。孟去非与霍舒仪先后赶至河西后, 都劝他老人家退守到前线东南面的西安州养伤。
西安州背靠天都山, 前临销黄川, 可谓是固若金汤之地,如今又有霍起坐镇,自然成了沈令蓁的好去向。
加之当年真相已经水落石出,两家人误会解开,霍起想必也能够接纳这个儿媳。
把沈令蓁的行程安排妥当后,霍留行和薛玠便率领着身穿西羌战甲的五千骑兵,捎上蒹葭,假作掳了人质急急赶回羌都的模样, 一路北上。
他们的后方, 还有另一支大齐骑兵队,在霍留行的安排下做着戏拼命追赶。
霍留行没有时间停下来与薛玠细细商议, 所以两人几乎是在马背上见缝插针地交流着。
薛玠一面扬鞭,一面询问与他并驾的霍留行:“这场戏做不了太久,你是怎么计划的?”
霍留行不答反问:“我先问你,你在西羌时,如何能够打探到野利冲的秘密?”
“一次酒宴, 野利冲喝大了,跟人吹嘘起当年的事,我在暗处听了墙角。”
霍留行笑了笑:“你不觉得这件事太过巧合了吗?”
“你的意思是,这是野利冲故意说给我听的?”
霍留行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