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混战时,南鸿子就虚弱的反复做了手势。
聚合派没人看得懂,这是凡间的盐帮在贩卖私盐时害怕被官府查到,惯用的一种暗号。修士们对此一窍不通,释沣却看在眼里,惊在心头。
手势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弃”,亦是最危急的象征。
释沣惊疑不定,半晌后见南鸿子眼角泛一种极其怪异的紫色,早年游历天下,他们便见过呈这种病症的人,那是一种蛊,名为蛇醢。
这是一种罕见的死蛊,不是活虫。
中蛊的人死相极其可怖,外表与常人无异,内脏却变成了一滩血水。
蛇醢的威力,对修士是有限的,修士暂时死不了,却也活不长了——释沣曾以为这种东西,对高阶修士是无效的,看到南鸿子眼角与手腕已经呈现出淤肿般的紫,心中知道,他的师父,已经没救了。
也许还能上南疆求医,但是禁锢未解,重伤在身,更加剧了蛊毒蔓延。
没有选择,唯一的选择就是——
在上古时候,修真界除了飞升之外,仍有许多求修来世的机会,譬如说,兵解与尸解。
并非世俗所说,有道之人死于兵器或自刎就是兵解,这是有法门的,否则一刀砍过去,也不过是枉死罢了。
尸解同义,用符合死者功法的掌力,击溃对方的神台紫府,使魂魄脱离。
八千年过去,只剩下北玄派会这种法门,旁人观之,只以为释沣见救不走南鸿子,竟然直接杀了,这等狠辣果决,让他们为之侧目。
释沣确实弑师,却又并非弑师。
他果决的做出了选择,更趁着众人惊乱时杀出一条血路逃走。
等聚合派长老们惊疑不定的再次确认,南鸿子确实死了,并非诈死后,暴跳如雷,认为释沣眼见带不走南鸿子,也得不到北玄密宝,索性杀人,让他们也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们紧追不放,我一路逃回大雪山。”
释沣说得轻描淡写,陈禾却心知这段路程必定充满惊险。
“因为消息败露得这样快,北玄派必定有变!”
释沣没有心思与聚合派众人纠缠,拼命往回赶。
然而,他却倒在了大雪山主峰下。
“我的父亲赶来了…血脉烙印。”释沣发出一声冷笑。
聚合派这门秘法,最残酷的就是通过血脉联系,折磨背叛家族的子弟。
释沣发现自己无论怎么逃,都能被追上,又气血翻腾痛苦不堪,只能跳入一道幽深狭长又隐匿的冰裂缝,让聚合派只能感觉到他在山崖下某处,却怎么也找不到。
极度寒冷,又钻心入骨的痛楚中,他听到了南鸿子的声音。
尸解后,魂魄脱离,还能停留在人世数天。
“第一天,我听到了师父说,他已经都知道了,这场劫难,都是他的错,不是我。”
“……”
陈禾有些哽住。
他心中确实过责怪南鸿子对释家太看顾,又喜欢游历天下,才给了聚合派空子可钻,但转念一想,若非如此,南鸿子根本无法收释沣为徒,于是他说不出口。
“我不搭理他,他却说…”
——释沣,为师跟你吵了一辈子架,最后一次,你就不要争了。
——不要死,你死了为师都不能好好过下辈子,为师没法享受来世,还要去给自己报仇,我养你这个徒弟有什么用?听到没有!
释沣在冰缝里昏迷了两天,耳边都是某人的唠叨。
气血逆行,丹田如焚,真元溃散,几次都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死了。
“直到现在,一闭上眼,都是师父念叨的最后一句话。”
——不要入魔,释沣,不要入魔。
释沣确实没有入魔,也没有死。
只是苏醒后发现,真元俱变,功法迥异,一举突破到了大乘期中阶。
血魔之名,正是由此而起。
“本门心法被我在那般情形下,练过了头,成了这般模样。”释沣摸摸陈禾的额头,“所以我对你说过,你不用担心会像我这般,也不可能。”
“…那,不受血脉烙印影响了?”陈禾迟疑的问。
释沣牵出一抹讽刺的笑意:“对,这大约是涅毁真元带来的唯一好处。”
他的血,能吞噬别的真元灵气,毁掉一切生机。
就像绝路中,斩断血脉亲缘的决念。
“我从冰缝里爬出,杀了乐沧,杀了我的父亲,回到北玄派禁地,然而一切都迟了…”
这数天时间的耽搁,聚合派已在禁地前,用血脉烙印之法,让北玄派有问题的两个弟子,生生哀嚎到奄奄一息,威胁他们出来。
那些聚合派出身侥幸没被折磨的人,恐惧的哭求不已。
他们求师父,求师门,说自己除了传一些消息,安排一些人进北玄派外,根本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北玄派的事,求师父同门救他们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