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禾搭上梁燕阁这条船已经一月有余。
船在偏僻的几个海外小国绕了一圈,就直往南海而去,一路风高浪急,颠簸不堪,陈禾以水寰谷山壁困战四十年的经验,稳稳走在船上,倒是让不少梁燕阁的人暗暗点头。
这艘船的主事者是两个元婴修士。
一个初阶,一个高阶,两人绝少露面,大概接到了梁夫人的传讯,对陈禾的来历不闻不问,平日里也不让其他人去打扰陈禾。
如果陈禾不是心急着回去,这航船的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海上升明月,灵气绰清华。
这远离尘世喧嚣之地,果然修行起来事半功倍。
加之海上风浪不息,有时天地灵气异常狂暴,对寻常修士来说十分困扰,但是到了陈禾这里,简直求之不得。
百窍通玄的修炼法门,根本不需流入丹田,就能自行从经脉窍穴吸纳灵气。
即使有狂暴难以收纳为己用的灵气,陈禾毫不犹豫的将它们都喂了石中火。
在红燕岛上力竭拼战的暗伤很快就复原了,甚至连小界碎片被困多年难以痊愈的匮乏灵气症状,也得到了缓解。
陈禾现在走出去,神完气足,明显快要突破境界了。
但他身在海上,所坐的又是梁燕阁的船,哪怕打坐修炼时,陈禾都会留一丝警觉,并不完全忘我投入。
陈禾要到他觉得安全的地方,才会静心闭关,准备冲击元婴期。
这日航船又遇到了风暴,天色漆黑,搅动的海水好似一桶混乱不堪的汤汁,甲板被高高卷起的海浪一遍遍冲刷。
凡人在这样的风浪里,根本站不起来,转眼就会被卷入海中。
船上的修士倒显得十分熟稔,齐齐换下船夫,收了风帆,拽紧缆绳。
那些被带上船的普通人,因为没经历过这种危险,惶恐的哭成一片,与他们只隔着一道船板的陈禾听得烦心,索性出了船舱。
眼前这天地发怒的恐怖景象,让陈禾有些担心。
等看梁燕阁众人不慌不忙的模样,就知道这艘船完全能撑住。
“我们要进入南海了!”甲板上一个修士发现了陈禾,炫耀似的开口说,“这条航路常年都是这般险恶,凡人可进不来,所以普通人都以为东海南海不能相通,要上岸从中原转道。”
“南海周围,都是这般?”陈禾皱眉。
那修士笑着点头:“道友,我见你修为不差,既能搭乘梁燕阁的船,想来师门在东海也有几分势力。日后出师,来做梁燕阁的船上主事,实在是份好去处!”
说着不等陈禾回答,就朝桅杆瞭望台上一指:“瞧瞧,那位就是,柯玉岛出来的!他师弟童小真跟他一道出师的,童小真选个洞府整天修炼,他师兄在梁燕阁找了个差事。如今看看,童小真还是金丹中期,如今连个徒弟也没能买到,他的师兄已经晋升元婴初阶了,至于徒弟,我们近水楼台先得月,哪有挑不到好的道理!”
这番话说得陈禾哑口无言,好气又好笑。
东海修士的习惯,真是…不予置评!
陈禾仰头看了一眼那元婴修士,目中闪过异色:童小真的师兄么?
那日梁燕阁,童小真明显坑害他的举动,陈禾牢牢记在蜃珠里呢。至于童小真表现出的犹疑,以及特意点出来提醒他几句话,陈禾当时没有发现,事后查看记忆时,也瞧得分明。
真相也被陈禾猜得八。九不离十,想必就是在拍卖会大厅里,被渊楼的人盯上了,童小真惹不起渊楼,就出卖了自己。
陈禾并没多么气愤,他很清楚,自己与童小真不过是陌路人,偶尔遇到说了几句话,勉强算得上结识。为这样的陌路人,肝胆相照一肩担当,聪明人显然是不会干的。
不过理解归理解,恩怨另算。
在陈禾这里,童小真就被倒霉的记了一笔。
现在搭乘的船,主事的元婴修士,竟然是童小真的师兄!到底是梁燕未察,还是那对道侣故意为之?陈禾有些不确定了,他细细回忆这一路的状况,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陈禾年少胆大,本来不至于有这么重的疑心。奈何他见过季弘一个筑基修士,处心积虑能惹出那样的乱子,又听了北玄派覆灭过往,聚合派数百年算计只为北玄密宝。
这样血淋淋的教训,这等前车之鉴,再大大咧咧的人,都要犯疑心病了。
正思量间,船猛烈颠簸了一下,就像被海浪击打得抛飞了出去。
“不好!是妖兽——”
陈禾刚站稳,就听到一声惶急的惊叫。
他定睛望去,只见海中隐隐现出长长黑影,正穿行在风浪之中。
风暴中看不分明,只有两道冷电也似的瞳光,在海浪中幽幽闪烁。
“妖兽?”
“…南海多妖兽!”之前与陈禾搭话的修士明显紧张起来,额头上满是冷汗,“与我东海妖修不同,南海妖兽多半具有古荒凶兽的浓厚血脉,化形极难,甚至有到了大乘期都没办法化形的!更有到了金丹期还没开灵智的凶种,十分难缠!”
陈禾琢磨出一抹不太对的意味:“这条航路上妖兽多吗?”
“怎么可能!”周围修士纷纷抱怨起来,“梁燕阁每年都要付给海市蜃楼重金,以确保这条航路的安全,今年是怎么搞的,竟然有一只妖兽跑到这里来了!”
“对啊,这里又不是妖兽喜欢的栖息地。”
众人还在议论,一道传音已在耳边炸响:
“舵手注意,绕行!尔等快取法器兵刃,这是一条妖蛟!”
“什么?”修士们大惊失色。
连陈禾也心中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