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攸宁摇摇头,闭着眼睛低声说道:“我没事,就是有点困了,待会儿过了困劲儿就好了,你别老陪着我了,去看看皇上怎么样”
“太医说无妨,约莫天亮就能醒”
楚豫没什么表情,仿佛如今在龙床上躺着昏迷的不是他生父一样,顾攸宁愣了愣,遂睁开眼睛,抬头关心的看向楚豫。
如今一个已经叛逃坏事做绝的儿子死了,他便伤心成这样,可同样都是儿子,当初玟王坠崖生死未卜,却不见皇帝有这一半伤心。
顾攸宁叹了口气,轻轻的推了推他:“去看看吧,你瞧那些人哭的那样,你再这样,让人看见,越发觉着咱们心冷,不然让言官们知道,又说你怨怼与皇上,到时何苦来的,我的药白吃了”
楚豫低头,对上顾攸宁一双盛满关心的明眸,嘴角弯了弯,俯身在他眼睛上亲吻一下:“好,那你在这儿等我一会”
“恩,去吧”顾攸宁点头,看着楚豫往寝殿走。
楚豫起身,斜眼看了看成贵,成贵立即会意,恭敬垂首的站在顾攸宁跟前,无论哪位妃嫔娘娘、宗亲命妇来拜会,只说玟王妃身体抱恙的打发走,决不让人打扰到顾攸宁一丁点。
而楚承一直在远远的看着楚豫和顾攸宁,时而见他们低低私语,时而亲密的耳鬓厮磨,他有心来跟顾攸宁说几句话,却估计着楚豫在,不想这个时候楚豫走了,只留下顾攸宁一个人,他便立即起身,往里间软榻边走。
“殿下……您干什么去?”三皇子妃一直坐在楚承旁边,只见他心神不宁,光盯着玟王妃看,她便已经知了一二,顿时便觉着楚承荒唐,竟然如此觊觎弟媳,又觉顾攸宁狐媚,从前就传言他和云南王世子有些勾当,如今又勾了楚承,现在看见楚承要往顾攸宁身边去,立马起身拦住:“殿下,父皇还没醒呢,这里这样多的人,殿下要去哪儿?”
“玟王妃一直病着,从前不得见,如今既见着了,本殿作为兄长,哪有不去问候一声的”楚承冷眼看了眼身边的女人,说道:“既然你说父皇没醒,那你就在这儿替本殿尽孝吧”
说完,抬脚就往里间走,三皇子妃暗自咬牙,却不能声张,又想到自己在楚承身边也不得脸,一时间红了眼眶。
虽然如今是八月盛暑天气,可是顾攸宁只觉着浑身发冷,后背直冒虚汗,心里暗道穆云汉这药当真霸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正当他歪在紫檀小桌上闭目养神的时候,忽而听见成贵的声音:“三殿下还是外间坐着去吧,我们王妃身体不好,恐过了病气,所以才在里间的”
“无妨,王妃既然抱恙,本殿就更应该问候一下了,只说两句话便是,公公何至如此?”
楚承挑眉斜睨了一眼成贵,直接越过他就往里间走,成贵叫苦不迭只能硬拦着,不想这个时候,顾攸宁却起身往外走,正好撞上欲要进来的楚承。
楚承看见顾攸宁出来大喜,赶紧上前关切的问道:“你怎么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竟不承想你真病了?”
“劳三殿下挂心了,原是我玟王府未纳到佳妾,内宅琐事闹出来的,只是我如何病的,想必皇上与刑部郎官早就已经审出来了,三殿下心系天下,怎会不知这些”顾攸宁面无表情,也不看他,只越过他冷淡的说道。
“我如何能知道!”楚承急切的跟上他,忍不住说道:“的确,我承认,陈氏是我找来的,但是我找她来,绝对不是为了害你”
“我当然知道她是你找来的,早就知道了”顾攸宁讥诮的讽笑。
楚承惊讶,皱眉说道:“你早就知道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顾攸宁停住脚步,转头冷笑:“凭你是谁,以为在皇陵里干的那些龌蹉事情就没人知道了?”
“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何……还要迎她入府,为何还被她害了?”
“我为何不被她害呢,若没有她要来害我,怎么会扯出那些道士,又怎么会有叛臣楚霄今日败事呢”顾攸宁说完轻声咳了一声,蔑视的瞥了眼愣怔在原地的楚承,便抬脚走了。
楚承齿根发凉,跟了上去拦住他,说道:“就为了帮楚豫,就为了帮他斗败楚霄,你竟然以身涉险,故意纵容她害你?”
“这得多谢你们,没有你们兴风作浪,我何至于如此”顾攸宁冷哼,不再理他,只领着成贵越过他去寝殿找楚豫。
他出了里间,便发现原本外间跪着的位份低的妃嫔如今都已经被遣回去了,如今广仁殿才安静些,顾攸宁边刚跨进寝殿的雕花朱金大门,楚豫就看见他了,赶紧迎了上来:“来这儿干什么,怎么不在那儿歇着呢”
“过来看看你”顾攸宁笑了笑,又冲着龙床边上守着的丁绍仪点点头,才转头继续看向楚豫,低声问道:“皇上怎么样了”
结果,没等楚豫说话的,旁边也来侍疾的明王妃,说道:“好多了,如今看着到睡稳了些,只能醒来呢,倒是你,我怎么瞧着,脸色还是这样不好,玟王也是,他这样不舒服,怎么还让他跟来了”
“多谢婶母关心,只是听见父皇病了,攸宁担心,非要跟来,本王劝都劝不住”
楚豫和顾攸宁跟明王妃客套几句,又去跟老纭王说了几句,一晃就要天亮的时候,德盛帝才幽幽醒来。
丽贵妃和丁昭仪几个妃子纷纷喜极而泣:“皇上…皇上您终于醒了……太医快来,太医!!!”
楚豫、楚承、楚越几个皇子也赶紧凑过去,果然德盛帝躺在明黄色的被褥上,睁着眼睛正往起坐,丁昭仪赶紧扶起他,又拿着迎枕给他靠着。
德盛帝坐起来,虽然还觉着胸口郁结发闷,头脑也有些昏沉,勉强稳了稳,才抬眼看着这一屋子的人,最后将目光放在三位皇子身上,看了好半天,才开口说道:“朕没事,倒着急把你们都叫来了”
“父皇龙体康健,儿臣们才能安心”
三皇子一齐躬身行礼,心中却各有千秋。
“难为你们有心了”德盛帝面色淡然,又环视一圈,看见楚豫身边的顾攸宁,见他面容虚弱失色,还不停的低声咳嗽,德盛帝看了半晌,最终叹了口气,招手让顾攸宁上前,说道:“你身体还没好,怎么也来了?”
“多谢皇上关心,躺臣都已经好了,只盼着皇上龙体安康”
顾攸宁轻轻的微笑,苍白羸弱的模样让德盛帝心中一酸,又想起楚霄和楚泰来,他嫡出两子,皆不得好处,可见是要绝他长房。
想到这里,德盛帝就是有十分要强的心,如今也是一分都提不起来的了,只让众人都退下自己一个人躺着,第二天虽然没有上早朝,但是圣旨却下来了。
楚豫原本见德盛帝如此,以为即便是他知道楚霄害死了楚泰,如今楚霄死了,也不会如何怪罪,可是谁知德盛帝却将楚霄逐出皇籍,就连他唯一的庶长子楚颜也不得入皇籍,并将其所犯下的罪过昭告天下,尸首不得葬入皇陵,身边亲信,凡是与楚泰一事有关的人皆斩首示众,族中男子全部发配,女子没为官奴。
还在被禁足的皇后听了以后,当场晕倒,一病不起,这个女人虽然残害皇子,筹谋文储君,但是她也失去了两个孩子,而且还是二儿子害死了大儿子,德盛帝倒是没难为她,还解了她的禁足,只是再也没有去看过她。
“皇后替楚霄的庶长子求情,想将那孩子接到宫中养着,父皇非但没有同意还将人发配到皇陵去守着大皇兄的梓宫”
这日楚豫下了朝回来,跟顾攸宁一起吃饭,便随口跟他说朝中的事情。
“我记着那孩子叫楚颜吧,今年左不过四五岁,如何能去皇陵呢”顾攸宁忍不住惊讶:“即便是他父亲有过错,皇上也不该迁怒到孩子吧?”
“他这是心疼大皇兄没处发火呢”楚豫哼笑:“而且他冷心冷意也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