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沁吃了一点鹅肝,道:“你猜呢?”
萧宸笑道:“发动机生产线的事情,谈妥了?”
秦沁笑着点点头,不过却又立即严肃起来,她的叉子上叼着一小块鹅肝,在盘子里顿了顿,道:“谈倒是谈得差不多了,但是小宸,你们区政斧能拿出那么多钱来吗?我估计最后谈妥,恐怕也要三千万美金。”
萧宸沉吟了一下,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考虑了几秒,道:“那就是两亿五千万以上了……区政斧确实没有这么多钱。”
去年度过危机的远东果然利税了,但只是在恢复以往水平的基础上加了两成左右,不过从其并不算大的规模上来说,已经很不错了。而且李利伟正在满南方到处跑,联系和推销他们的新型高精硅酸锆产品,这个才是曰后的重头戏,想来发展还在将来。
至于云梦明珠水产和恒健粮棉油,还在建设阶段,一期工程完成之后进行了一些试产,目前还没有进入盈利,不过看上去势头还是不错的。
区里财政比之前几年确实好了不少,但那是因为经开区这个包袱轻了,不仅少了一年两千多万的不必要开支,反而因为上次招商引资的大成功,还利税了不少。这其中还要多谢陈贤,要不是他从中斡旋,萧宸又岂能不学其他地区招商那样,动不动就是免税多少年?而现在他却只是免收管理费,税收给予一定优惠而已。
真正今年财政得到缓解的主要原因却是萧宸去年狠抓兴陵大市场的整治,让兴陵大市场焕然一新,吸引了不少中小型业主前来创业发展。去年一年,兴陵大市场成交额13亿元,直接利税1200多万元,还间接拉动了其他产业如交通运输、饮食等产业的发展。萧宸前不久视察兴陵大市场的时候,就点名表扬了罗荣清和韩东等大市场管委会成员,顺带也对大市场派出所进行了表扬。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国家和省里的拨款,不过此时国家财政刚刚在洪副总理的铁腕治理下初见成效,对下面的拨款额度并不甚高,萧宸此时要从区财政里拿出两亿五千万来买发动机生产线,那是不现实的。除开必要预算和开支,萧宸估计自己顶多能出一亿,这还是以常委会上能够通过为前提。剩下的一亿五千万,还是个巨大的缺口,必须想办法解决。
看见萧宸微微皱眉,秦沁就叹道:“现在知道厉害了吧?这还只是一条二手发动机生产线呢……你那里缺口多大,打算怎么解决?”
萧宸恢复了平静的神情,笑了笑,道:“区里能出一亿,看看省委市委那边能跑到多少资金,然后我再想办法找银行贷点。”
“你找银行就能贷到款?”小姨皱起眉头:“走你伯伯的关系?”
萧宸摇了摇头:“抵押区财政去贷款,不到万不得已,不把大伯牵涉进来。”
秦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的银行,没有一家是正常的,全是畸形发展的产物。像你这样的贷款,仅从商业角度而言,我如果是银行,就绝对不会贷给你。华夏的行政力量太强大了,对经济的干涉干扰……不对,应该是说对经济的控制力度太大了。”
萧宸笑了笑:“我们是才从计划经济转变过来的,自然不能跟美国的经济体制来比自由度。但是小姨,你也要承认一点,我们政斧对社会财富的调动和调控能力,比美国政斧要强很多。我们的经济,用爷爷的话来讲,就是养鸟,鸟这东西,你得让它飞,但是为了不让鸟飞跑,还得给它一个笼子,不能乱飞一气。”
秦沁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你就别提这个鸟笼了,你们郑老的行事办法,跟你爷爷这个‘鸟笼’之说就不符吧?美国的评论都说这华夏双峰内部矛盾了呢。怎么样,你这个保守派头子的孙儿,透露点内幕给小姨知道知道?还有啊,你觉得谁更有道理?”
萧宸笑了笑:“爷爷什么时候成保守派了?美国人尽知道瞎扯淡,要求改革稳一点就成保守派了?爷爷跟郑爷爷都是在很多年前就力主改革的,这几年的情况是,郑爷爷要求改革的力度更大,步子也可以更大;爷爷的意思是改革的力度是要加大,但步子要放缓,免得不小心摔了跟头。”他吃了一点沙律,道:“至于道理,他们两位一个总设计师,一个副总设计师,他们的意见,我觉得都是有道理的。郑老兵戎半生,魄力十足,说改就改,这是好事,改革这种事情,没有一个强势的总领导怎么进行得下来?罗斯福没有魄力,能搞出新经济政策吗?至于爷爷,他一生谨慎,数十年掌握华夏经济巨舰,深知经济规律绝非人力可以对抗,是以每一个动作都力求完善,宁可不动,不可乱动,以免成为华夏发展的罪人,我以为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郑老为主,爷爷为辅;郑老主导改革,爷爷查漏补缺;这样的华夏,才能走得又快又稳。”
秦沁来了兴趣,凑近一点,问:“我认识的一些政斧官员说,华夏现在是郑老拥有决策权,你爷爷拥有否决权,是不是这么回事?”
萧宸笑起来:“这你得问我爷爷,我可不知道,更不敢乱说。你要问我呀……嗯,郑老和爷爷都是退下来的,一号首长是何总书记……”
秦沁白了他一眼,知道他不会在这个事情上多说了,就道:“来,吃这个勃艮第蜗牛,这可是法国国菜呢,现在法国自己吃蜗牛都要从匈牙利进口,这正宗的勃艮第蜗牛可不是那么容易弄的。”
秦沁以前就跟萧宸说过,法国人早在几百年前就知道了蜗牛的美味,他们从那时起开始食用蜗牛,并以蜗牛为原料制作各种菜肴。由于原先生活在勃艮第地区的野生蜗牛非常多,所以当时蜗牛只是法国农民餐桌上的家常菜而已。但是,随着人们食量的增大,以及杀虫剂在农业中的广泛使用,几乎所有的野生蜗牛都被杀死了,蜗牛越来越稀少,价格自然也就随着行情水涨船高了。现在,法国人开始人工饲养蜗牛,但蜗牛仍是供不应求,如今就只能从匈牙利进口蜗牛来满足法国人的口舌之欲。
正是因为历史悠久和原料稀少,蜗牛在法国就变得愈发名贵,最终成为有钱人在隆重场合才能享用的佳肴,并升级成为法国的“国菜”。而正宗勃艮第蜗牛,自然就更不用说了。
萧宸笑了笑,点头道:“那还真要尝尝,小姨,家里的厨师是专门聘来的吧?”
“那自然,难道你想我亲自给你下厨?”秦沁摇摇头,敬谢不敏:“做这东西太费时间了。”
萧宸笑起来,优雅但并不特别熟练的吃起来。吃勃艮第蜗牛需要配备钳子和双齿叉。就餐时,用右手拿钳子夹住蜗牛壳,左手用叉子将蜗牛肉挑出食用。另外,吃蜗牛没有特别的礼仪讲究,但是蜗牛最好趁热吃,这样蜗牛肉才会比较容易从壳内取出,否则可能就要费些力气了,这也是秦沁催萧宸快吃的原因。当然,只要熟练使用钳子和叉子,即使是蜗牛这样的带壳动物,吃起来也同样可以姿态优雅,像朱丽娅罗伯茨在电影《漂亮女人》中表演的那种蜗牛飞出的夸张场面,在法餐厅中几乎从未出现过。
秦沁满意地看着依旧记得多年前自己教导的萧宸,又朝旁边的佣人用法语吩咐了一声,萧宸不懂法语,不知道小姨说了什么。一会儿,佣人又送来了一瓶酒。
秦沁接过开了的酒瓶,笑孜孜地道:“把你那吃龙虾的干白放开边,吃蜗牛要喝勃艮第酒。”
萧宸叹道:“我觉得自己也算学了些外国礼仪了,一在小姨你面前,就总得自己成了乡巴佬。这勃艮第酒,我是真没研究,我还是熟悉茅台、五粮液一点——虽然一般不喝。”
秦沁笑嘻嘻地道:“生活环境不同罢了。爱勃艮第酒的人会爱死它,而恨勃艮第的人则要恨死它。我了解那些不喜欢勃艮第葡萄酒的人,他们不喜欢勃艮第的原因很简单——勃艮第酒太贵。就像一些法国人说的:‘现在的勃艮第好酒,贵得只有曰本人才买得起。’可惜曰本人前几年遭了秧。而且不仅如此,勃艮第酒让人失望的比例很大——她不像波尔多酒,有着即成的等级制度——列级酒庄等级制度,在一定的等级下,价格和质量基本不会相差很远。但是爱勃艮第酒的人,他们的原因也很简单:好的波尔多酒就是好,而好的勃艮第酒,是奇迹。”
萧宸哦了一声,望着那瓶酒,忍不住笑起来:“喝个酒也这么多讲究。”
秦沁不满道:“讲究的地方多了呢,比如勃艮第酒,就永远追求优雅、芬芳和对土地的忠诚。这是一个现在还保持酿酒传统的神秘国度:这里的人相信自己,保持自己的个姓,信仰自己的土地。勃艮第人相信自己在自己的土地上酿出来的葡萄酒是最好的,更不会轻易去迎合一些美国批评家的口味。”
萧宸若有所思:“做自己的酒,不迎合别人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