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一句是问姜婳。
姜婳握着温热的茶盏,慢慢说道:“那可不一定,嫁人更看中人品,不然就算嫁到高官家里,也不定过的开心。”那户部提举才正八品的官儿,为何会来上门提亲,其实大家心里有数的,无非看着姜家与燕屼是亲家关系,否则就算八品芝麻官也看不上商户家的庶女。
高姨娘撇下嘴,没吭声,她还是有些惧怕姜婳的。
许氏继续道:“这三家里头的公子,人品我都打听过,陆家次子性子温和,以后会跟兄长一同管着家里的生意,陆家老爷跟我们家老爷亦是相交好友。至于陈家,他家庶子庶女多,不是很得家里老爷太太的喜欢,与我们家老爷有生意上的来往,我似不太中意的。至于卓家,卓老爷是做官的,家里却过的艰辛,长子和老二都已成亲,挤在一座二进的院子里,就剩下的幼子和小姑子还未说亲。”
听许氏语气,姜婳知陆家跟姜家交好,陈家虽有生意来往,两家关系却只算一般,至于另外户官家,纯粹是想找个打秋风的岳家和有个在大理寺左少卿的连襟罢了。京城里头谁人不知燕屼如今风头正盛,大理寺卿就要致仕,下一任大理寺卿很大可能就是燕屼。京城里头芝麻官挺多,却都算有眼色的,不敢存着这样的心思与姜家做亲家,偏这卓家想得挺美。
高姨娘还是忍不住说道:“我还是觉得卓家好些,家里当官,孩子们肯定也会读书考功名,那幼子与娣姐儿差不多年纪吧,若是好好读书,以后考个进士回来就能当官,那咱们娣姐儿不就是官家少奶奶了?”
许氏轻声道:“那幼子虽与娣姐儿差不多年纪,却已经有两个通房,高姨娘可还要娣姐儿嫁到这样的人家去?”
高姨娘嘀咕道:“谁家还没两个通房,只要不在正房奶奶进门前搞出孩子就没事。”
姜婳放下茶盏,揉了揉额头,正想帮着说道说道,猛地听见门房姜清禄怒气腾腾的声音,“你是不是蠢的,不知那卓家来提亲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惦记着咱们家给姑娘的嫁妆,还有燕女婿在官场上的人脉,他们倒是打的好主意,也不瞧配不配得上咱们家的姐儿,一个芝麻官还想着这样的美事,我呸!”
高姨娘被骂的面红耳燥,不敢多言一句。
燕屼也跟着进来偏厅,说道:“那卓家听闻家风不太好,不是合适的人选。”
姜清禄不耐烦道:“老陆家里头的次子就挺好的,瞧瞧我给嫤姐儿挑的夫婿,不就是好的很,待嫤姐儿多好,给姑娘家挑亲事看中的是男方的人品,人品大过家世,就定陆家那小子吧。”
袁越跟在后面嘿嘿直笑,还跟姜嫤眨眼,弄的姜嫤红着脸。
许氏点头道:“那就陆家次子吧,娢姐儿觉得可好?”
姜娢红着脸道:“都听母亲的。”经过这些年的事情,她清楚许氏对她们几个庶女是真好,绝对比她那个只看表面的姨娘好多了。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等到过了十五就让陆家的正式上门提亲。”
娢姐儿的亲事就这么定下,娣姐儿年纪小些,明年定亲也不迟。
偏厅里通着地暖,众人喝着茶闲聊守夜,姜清禄忽然想起什么,“前几月我去郑州时好像瞧见姜映秋,穿着破烂,看着疯疯癫癫的,正想过去看看,她却跑掉了,也不知瞧见我没。”
提起姜映秋,姜婳蹙眉,当初谢妙玉寻死后,她就从沈府跑掉,原先她是打算找机会把她也解决的,留着姜映秋始终不安心。上辈子姜家的凄惨都是源于她,姜婳没打算放过,只是没料到她竟然跑掉了。前些日子还问过燕屼,可有姜映秋的消息,他也是不清楚的,没曾想会从爹爹这里听到她的消息。
“她在郑州作甚?”姜婳忍不住问。
姜清禄摇头:“这倒是不清楚,我在郑州待了几日,也就是那日瞧着那人像她。”不敢肯定,毕竟现在的姜映秋与以往天差地别。
姜婳慢慢攥紧手中的茶盏,她需要派人去郑州看看,肯定是不愿意让姜映秋活着的,最好找机会处理了她。原先因为担心燕屼怀疑,他曾也劝说她不要冒然行事,说是会帮她找罪证的,她这才再谢妙玉之后没动姜映秋,现在是有些后悔的,放任她在外面始终不安心。
许氏叹气:“提她作甚,大过年的快莫要说她了。”自打知晓是这位大姑子想置老爷于死地,她就厌恶着姜映秋。
姜嫤懂事的把话题扯开,众人聊起别的,这样很快到子时,姜清禄就道:“时辰不早,你们都回去歇息吧。”
燕屼跟袁越起身告辞,各自领着媳妇回家。
回去路上,姜婳昏昏欲睡,靠在迎枕上小歇,听见耳畔传来燕屼清朗的声音,“姜映秋的事情我来处理,岳父说在郑州见过她,过几日我派人去郑州找找,另外还查过她以前的一些事情,当初她公婆死的蹊跷,依她凶恶的性子,我怀疑当年她公婆的死只怕不简单,或许与她有关,不过年代久远,查证起来有些困难,另外也在找当初她是怎么弄到胭脂红,给岳父下毒的,若能找到给她毒,药的,她亦有口难辩,会被定罪的,所以你莫要轻举妄动,可明白了?”
姜婳猛地惊醒过来,她扭头望着他,他的面容隐在昏暗中,语气却很温柔,半晌她才低低应了声好。
燕屼把她搂入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若心情不好,等着明日从宫里头回来,我们即刻启程去庄子上可好?我已经让人把庄子里那院子通上地暖,住着也很暖和的。”
“都听夫君的。”姜婳如是说道,只是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揣揣不安。
一路上两人不再言语,回到燕府梳洗后就歇下,时辰不早的,明儿还要进宫,燕屼怕她起不来,夜里不敢折腾她。
次日要进宫,姜婳起的早,昨儿夜里总做噩梦,她其实有些没睡好,醒来后撑起身靠在软枕上,身上盖着是蓬松柔软的锦衾,身边已经没人,夫君应该是雷打不动的在庭院里练拳,她呆怔会,摇铃喊丫鬟们进来伺候着梳洗,要进宫面圣的,穿着肯定要浓重些,绛紫色绡绣海棠缎织百花飞蝶长袄,里面只穿着件粉领对襟中衣,外头罩着件狐裘毛领斗篷,仪态万方,身姿婀娜,并没有裹的圆滚滚。
抹上香膏再涂抹胭脂水粉和唇蜜,额间是梅花花钿,最近京城里很多女眷都喜带花钿。
她梳妆打扮好,燕屼正好进屋,见她这幅端丽冠绝的模样,眸色微暗,心里跳动,他淡声道:“我先去净房里梳洗换身衣裳,让丫鬟们端些吃食进来,待会儿垫垫肚子,省得去宫里要饿着的。”按照惯例,进宫女眷们要先去拜见太后皇后,最后才依次过去大殿坐下吃筵,女眷和百官帝王亦是分开在不同的大殿里头。
简单用些米粥和点心,两人乘坐马车出府前往宫里。
宫里其实甚少在过年宴请百官和有诰命的女眷,这次应该还是有些别的目的,除了有诰命的女眷,还有不少重臣家的姑娘们也被邀请,姜婳猜测可能跟太子选妃有关的,太子年纪渐长,身边却无妃子,这次去宫里可能是皇后相看各位姑娘们。
至于姜婳,她本身没有诰命,却依旧被邀请,应该是夫君的功劳。
马车里有些冷,姜婳捧着手炉子都还在发抖,燕屼把身上的厚氅披到她身上,“怎么不多穿些,虽说是进宫吃宴,却也不会太忌惮的,穿厚实些太后皇后不会多说什么的。”
姜婳把身上的厚氅裹紧些,哆哆嗦嗦的道:“那怎么成,既要进宫,定要端庄些,穿成那样成何体统,万一被贵人们不喜,还会影响到你的仕途吧。”
燕屼轻笑,揉了揉她的面颊没多说。
这样怎会影响到他,完全是无稽之谈。
很快到皇宫正门前,马车停下,姜婳把厚氅还给燕屼,怀里抱着的手炉子也依依不舍搁在案几上,被燕屼扶着跳下马车,门前聚着不少人,姜婳见到熟人,是夫君的师母周夫人,周夫人也见到姜婳,朝着她招招手笑道:“是婳婳啊,跟我一块进去吧。”又跟燕屼道:“阿屼随着老爷去见圣上吧,不必担心婳婳,我照顾着就是。”
燕屼拱手道:“多谢师母。”
姜婳就跟着周夫人从宫门进入,没走会儿,姜婳冻的脸色发白,周夫人心疼道:“你这孩子,大家都晓得你怕冷,多穿些也无妨的。”
姜婳抖道:“没事儿,我不冷。”
周夫人无奈的看她一眼。
由着宫婢领着,走了半柱香才到永寿宫,这是先去永寿宫,去拜见太后,皇后跟宫里诸位贵妃应该都在的。果不其然,过去后诰命夫人还是千娇百媚的姑娘们都聚永寿宫,给太后和皇后请安。太后当初只是先帝身边一个昭仪罢了,魏明帝登基后,她母凭子贵成为太后,性子很温和的。
太后让诸位女眷们起来,都依次赐下绣墩,姜婳没有诰命,又不是姑娘家,坐在最后面的位置,大殿里很暖和,她冻的冰凉僵硬的身子渐渐缓和过来,独自躲在后面搓着手玩。好半天后,太后跟皇后依次问过话,才让宫婢领着这些诰命夫人跟姑娘们过去另外的大殿吃宴。
姜婳也打算悄悄离开,有个宫婢过来悄声道:“还请燕大奶奶留步,皇后与太后有话同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