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酷拉皮卡还小的时候, 他对于复仇的理解尚且停留在族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中,几句简单的谚语就足以概括一切,比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再比如“以德报怨”。对于性情平和的窟卢塔族而言,世间的一切仇恨仿佛都是沙地上的刻痕,黎明前的薄冰,轻易地便能瓦解消融。
如此与世无争的氏族,仅仅因为眼眸的绯红美色便被世人当做猎物般趋之若鹜,不得不举族迁至于深山之中。但即便如此,他们仍未能逃脱最后的厄运。
酷拉皮卡就此明白了一件事情:童话只是童话,故事也是只是故事。在灭族的血海深仇面前,所谓的宽恕只是自欺欺人罢了。真正的原谅只能通过两种途径来实现——用死亡洗去罪孽,或者自身的陨灭。
当你所爱的一切都被人剥夺时,你所剩下的唯有复仇。就算伤及无辜,殃及池鱼,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群星从逐渐变暗的天幕中浮出,穿越遮天蔽日的霾色,艰难地抵达酷拉皮卡所踏足的平地。巷角的招牌在几缕昏黄的光照中落下片片影子,碧蓝的长袍下摆随风飘荡。黑暗裹住他的面容,模糊一片,浓重的近似化不开的凝结在一起,只有眼中偶尔泛出几丝湛蓝的水光。
“这里,就是泰萨利特市啊……”酷拉皮卡凝视着在林立的烟囱后边歪歪斜斜的天空竞技场,右手紧紧捏住具现出来的锁链,那楔入血肉的痛楚使他略显困倦的眼神变得清明起来,“丹加拉街在哪里呢?”
在学会念能力之后,酷拉皮卡在世界各地继续修行着,在追寻蜘蛛与绯红眼痕迹的同时,也做着一些简单的猎人任务补贴资金,像是这样的送货任务,只是其中稀疏平常的一件。
“华石斗郎啊,那家伙在这里住了三个月就搬家了,对,现在不住在这了。”
“那个人我不认识,但是感觉有点耳熟。”
“等等,我想想啊……之前好像听到过关于他的消息。”
“这么不凑巧啊……”在颇费了一番周折之后,酷拉皮卡才得知收货人已经在不久前的决斗中死去,只得皱了皱眉。
身消命落,对于身处猎人世界的人们来说不过是常事,但酷拉皮卡仍为这位未曾谋面,只听闻过姓名的念能力者有些兔死狐悲的伤感。
“我的死期会在何时呢。”
在祖先祠堂被毁去的现在,死后连魂灵都无处可依,就这样不被挂念的,甚至连名字都被忘却的毫无意义的死亡。从前的记忆在脑内疯狂的闪回,耳边则回响着同胞们的哀鸣,往日的繁华绮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身肩的使命,提醒他灭亡的故乡,他的亲人。
指尖的锁链如同感受到了主人的悲哀与痛苦,蜷缩在角落里瑟瑟缩缩,只偶尔发出几声细微的哗啦呼啦的响声。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酷拉皮卡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仰头望着天空的暗星,“这么晚了,找个地方吃饭吧。”
正这么想着,视线内忽然闯入了一扇绘着黑猫的门,四四方方,还能在月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光,酷拉皮卡望了一眼上方所悬挂的招牌,「猫屋餐厅」四字就这样突然地映入眼帘。
“是餐厅啊……”竟然会有餐厅开在如此偏僻的小巷中,酷拉皮卡为如此不合常理的事情稍稍皱了下眉,然后走上前去,“是因为这里的房租比较便宜吗?”
天空竞技场作为一大观光胜地,附近的餐厅宾馆数不胜数,不过地段好的位置地租大多不菲,大概也会有人选择在稍偏一点的位置开店。
酷拉皮卡根据自己的判断,推算出了这样的理由,却完全没想过另外的可能性,比如,这是一间属于异世界的餐厅。
“算了,就在这里吃吧。”酷拉皮卡的手按上了冰冷的门把手,“明天早晨还得坐上去友客鑫的飞艇呢。”
全世界一年一度的最大黑市拍卖会将在友客鑫市举办,幻影旅团想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而酷拉皮卡,自然也不会放过复仇的大好时机。
只是,以目前的他的实力,真的能击败蜘蛛们吗?
“叮铃叮铃——”
迎客铃的铃声清灵入耳,将他的疑虑短暂挥碎,酷拉皮卡踩在海蓝色的印花地毯上,身侧的玫红色花朵灼灼地燃烧着,像是要一路摧枯拉朽烧下花架一样。
“是篝火花是吗?”对于掌握着世界各地动植物知识,犹如百科全书般的酷拉皮卡来说,寻常的花卉的名字根本难不倒他,“我记得它的别名叫做……仙客来?”
如此具有寓意的名字,放在餐厅门口倒是恰到好处。
“银时,你就考虑一下吧,只要我们二人联手,一定是可以改变这个腐朽的世界的!”
“什么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为了能安静地享受糖分,连新八他们我都没有告诉过啊!”
“这或许就是命运的指引吧……”
“你给我滚开啊!谁要和你这种恐怖分子的命运牵扯到一起啊!我可是遵纪守法的良民!”
“等等,那个瓶子里装的是酱油……啊!”
“银时,你拿我的酱油瓶子干什么呢!”
“对不起啊店长,我只是看它的花纹比较美丽,忍不住拿起来把玩了一下,然后不小心手滑了一下而已……”
“那我这碗汤待会儿可能会手滑到你脸上了!”
“别,别这样啊!”
慌不择路的银发武士向着门口冲了过来,酷拉皮卡轻轻侧身让过,然后看着他推开门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等一下,混账银时,你这顿饭钱还没付呢!”穿着洁白围裙的少女追到门口,看着已经完全消失的踪影,气鼓鼓地叉起了腰。
“那个,店长……”又有一名黑色长发的武士走了过来,掏出了钱包,“银时他这顿饭花了多少钱,我来付吧。”
“啊?假发你要帮银时付账吗?”幸平纯转头惊讶地问道。
“是的,另外,不是假发,是桂。”桂小太郎习以为常地纠正道。
“那他上一周和上上周没结完的账……要不你一块儿结了吧?”
“……”桂小太郎掏钱的动作僵硬了半晌,然后开口问道,“店长你刚刚问什么来着?”
幸平纯只得又重复了一遍:“银时上周和上上周的饭钱只付了一半,他说是钱带的不够,要不你也一块儿帮他付了,然后找他一起算吧?”
“不是,我是说这句话的上一句。”
“上一句……?”幸平纯灵动有神的琥珀色眼眸眨了眨,“假发你要帮银时付账吗?”
“算了吧。”桂小太郎连忙摆手,斩钉截铁地拒绝,同时还不忘再次纠正,“另外,不是假发,是桂。”
目睹了眼前这一系列像是闹剧的场景,酷拉皮卡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