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梒朦胧着眼醒了过来,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他从小在南方长大,本就不适应京城这忽冷忽热的天气,到了这种季节交换的时候便很容易生病。
他虽贪桂树下的阴凉和四月的徐风,却还是依言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指了指老仆扛进来的竹箱问道:“这是什么?”
“哦,又是谢大人送来的,说是拿给大人解闷儿的。”老仆有些好奇,抬手就想掀开竹箱盖子看一眼,“他这段时间隔三差五便送东西来,也不知道——”
然而还没等他的手碰到竹箱盖子,说时迟那时快,上一刻还懒在榻上的沈梒猛一个鲤鱼挺身,一跃下地,整个人如闪电般地扑了过来一掌“啪”地合上了竹箱。
老仆:“……”
他震惊地看着自己大人从静若处子到猛虎下山的瞬息转换,差点儿没回过神儿。
沈梒扑得太快,整个人岔了气儿,却还是故作镇定一手死死压着竹箱盖子,一边暗暗吸气一边状若无事地道:“没什么东西。你放在这里去忙吧,我自己收拾。”
“哦,好。”老仆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满腹疑惑地走了。
沈梒一直盯着他,待听他走出了院子,又合上了门后,目光才慢慢转回了竹箱。
那竹箱静静地呆在地上。
半晌,沈梒珠玉般的耳廓渐渐沁上了一层薄薄的绯红。
桂风暧昧,院内无声,四方屋檐下只有沈梒一人。良久,他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抿着唇用一根手指轻轻掀开了竹箱的盖子。
沈梒垂着眼,静静地盯着箱子里面。他耳朵上的那抹绯红如被滴了水的朱墨一般,渐渐洇开,慢慢染上了他整个脸颊乃至脖颈。
半晌,一向高雅从容的荆州汀兰,已是满面烧红。
箱子里躺的是一垒书册。
这本没什么,然而躺着最上面的一本书封上却赫然写着几个大字——《龙阳逸史》。
这本书下面的几本,书名也依稀可见——《玉娇梨》,《游仙窟》,《隋阳艳史》……
四下里明明没有人,但沈梒却觉得有一万双眼睛在默默盯着自己的脊背。
其中有一双格外可恶。圆杏般的双目笑眯眯得,眼神又炙热又专注,此时仿佛是不怀好意地微微眯了起来,似乎格外欣赏他的窘迫。
那双眼睛的主人似乎尤其喜欢得寸进尺。竟弯下了腰,在他的耳边轻声道——
“我心悦你,已再难捱……”
“啪”!
沈梒狠狠甩上了竹箱盖子,羞恼得胸口猛烈起伏了一下,紧紧闭上了眼睛。
谢让之……真是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