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各船的空隙,渔夫戴着斗笠,脸上挂着卖了个好价钱的心满意足的笑容,摇着撸渐渐从河面上远去!
汴河流域的交通发达,通江、淮水道,经过开封、杞县等县城,远达曹县、永城等地,只见这船过了开封县,一直沿河而下,过码头不停,虽然不快却很稳从河面驰过。
渔夫不停的摇撸,估摸着距离够远了,才在无人处停下来摘下斗笠擦了擦汗。
似乎感觉船身停了下来,里面被篷布盖着的船舱里探出个头来,警戒地扫视了左右一番,才踏出船舱,和撑船的渔夫站到了一起。
那个渔夫拿着帽子扇了扇风,那张憨厚老实的脸收敛了伪装,掀起眼皮的眸子浑浊昏黄,透着满不在乎的张狂凶横。
张老四紧张的望了望四周,口里催促道:“老于头,停在这里干嘛,我们还是赶快回自己地方才安全,这里风险太大!”
说着,张老四颇有些埋怨地道:“你说你,这次我们进城只是打探些消息,和下面接个头。你倒好顺手牵羊,带回来两个小子。要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你捡就捡了,偏偏一看就是身份不简单的,万一要是有什么不得了的背景,招惹上麻烦就完了!”他们判断孩子很有一套,看身上的打扮衣料,还有肌肤气色,就能大概看出一个小孩的出身如何!
张老四显然是个谨慎胆小的,此刻就有些怪那个渔夫横生是非了!
那老于头却不鸟他,他眼珠一瞪,脸上就现出几分凶悍之气,野蛮地嘲讽道:“都送到手边的横财了,老天爷自动送上门的,不捡那才是天打雷劈呢!就是出身高贵又如何,我们手上又不是没有抓过那些达官显贵的血脉,怕了谁来!”
马老四看着有些畏惧渔夫的凶悍,嘀咕道:“我们这趟进城也不是为了这个,我这不是怕出事吗?”不知为何,他总有些提心吊胆的,只想赶快回自己的地头。
老于头斜了他一眼道,讥笑道:“胆小鬼。干这一行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没见那个孩子长得尤其好,一出手绝对能卖个高价钱,到时分到手的钱绝对不少,没人就没钱,我们吃个屁啊!”
张老四眼珠一转,想到人交上去自己能分到的钱财,顿时心动地嘿嘿笑了,什么担忧都丢到脑后去了!还讨好狗腿地冲老于头举起了大拇指:“老于头,还是你有本事,顺手带出了两个肥羊,兄弟发财都靠你了。等领了赏钱,到时‘红香楼’的小翠,小弟请你好好享受一番,谢过老哥的关照!”
老于头不屑的一笑,颇有些志得意满的神气,眼里是邪淫的欲望。一扬头冲着马老四道:“知道了就去里面把这两个小子看好了,那可是我们的钱袋子,小心跑了!”
马老四一拉袖子,信心满满的拍着胸脯道:“老于头你放心,我给他们用了迷药,保管他们一路不带醒的,绝对跑不了他的。而且这可是在船上,醒了又如何,还能逃脱我们的手掌心不成!”
老于头一想也是,在江河上可是他们的天下,还真不怕两个小崽子!
他一摸下巴道:“那弄醒他们问问是什么身份,说不得还能捞上一笔横财呢!”他的眼里满是贪婪的目光。
抓了人自然没有放回去的道理,却可以从这些孩子口里问出身家背景,知道家中情况。如果不是什么要不得的人家,他们可以借此敲诈勒索,通过孩子可以还挖出些银钱。有些舍不得孩子的人家为着一线希望,往往会让他们予取予求,最后毁家破财,可是人却没有找回来,落得人财两失的下场!
老于头是个利欲熏心的,就想趁着还没走远,如果有机会的还可以返回去先捞上一票。
马老四有些踌躇,想着还是尽快走人,但是银钱动人心,想着先问问也不妨,转身就进了船舱。
船舱不大,里面放着两个担子,上面压着水草等物。拂开上面的杂物,下面还摆放着一层臭鱼烂虾,那味道腥臭的能让人退避三舍。
孩子人小,就是被放在担子里一边一个,被老于头大摇大摆带着穿街过市。人们只当他是进城卖鱼的,谁会留意这样的小人物,知晓内里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马老四移开摆在上面作掩饰的烂鱼,掀开一层油布就露出底下昏迷的两个孩子来,正是马来恩和韩缜。
他们被绑了手脚,身体蜷缩在筐子底部,因此身量未足刚好塞下他们。
马老四先打量了下马来恩一眼,见他虽然不甚俊秀却也细皮白肉,不够看年纪也不小了,肯定记事了。他们一般都是对幼小的孩子下手,好□□容易出手,特别听话。
马老四转头对跟进来的老于头道:“老哥,这个孩子不好出手啊,恐怕卖不出什么好价钱!”很是遗憾的道。
老于头当时撞见马来恩一个人躺在地上,能白捡一个孩子谁不要,也没想那么多就把马来恩藏起来了。后来碰上韩缜纯粹是见猎心喜,就像是看到一堆银子在招手,脑子一热当下就决定绑了这个孩子,肯定能卖出高价!
老于头鄙夷道:“你知道什么?有些人就喜欢年纪大一点的,太小的容易夭折经不起折腾,这个年纪的刚好,肯定会派上用场!”
太小了只知道哭闹,连为什么都不明白。哪比这些略微晓事的懂得恐惧求饶,那才让人过瘾呢!
说着他转到韩缜面前,满意的道:“也不知哪家养出来的小公子,金尊玉贵的,到时候卖的远远的,肯定会有人出高价!”
长得出彩的孩子就像是名贵的宠物,一向是稀少而珍贵的,老于头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出手,说不得老大还会重重奖赏他一番呢!
韩缜是被泼在脸上的冷水惊醒的,还没有挣开眼就闻到一股恶臭,冲着鼻腔直让人反胃。因为迷药残留的作用他的神智还有些昏沉,没有急着睁开眼,一边极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一边恢复精神留意周边的响动。
耳边听到男人的喝骂声,还夹杂着细细的哭声,凝神一听好像是马来恩的。他心下先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马来恩在身边,而不是落到其他人手上,也算是一件好事!
觉得稍微舒服了点,韩缜方慢慢睁开眼,入目的就是肮脏凌乱的空间,前方站着两个高大的男人,正围着马来恩说着什么!
他转头打量一下四周的环境,粗略一扫就发现自己竟然是在船上,而且手脚都被绑着,已经有点麻木了。
动了动身子,自己还呆在筐底,韩缜暗叹一声倒霉,他这是撞到古代人贩子的手上了,而且看样子他们竟然已经被带出了开封府,如今也不知道到了何处?现在又是什么时候了?
府里应该发现他们不见了吧,不知怎么竟还让人将他们带出来了?
人贩子还没有发觉韩缜醒来,围着马来恩问着什么,韩缜凝神去听,就见是问他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家中多有什么人,有没有当官的?
马来恩可能是吓懵了,一时只顾着低头哭,也可能他是身体不舒服,哭着哭着就开始呕吐起来!
马老四和老于头后退几步,直骂晦气,还踢了装着马来恩的担子一脚。
韩缜有些着急,莫要把马来恩吓出病来才好,万一染了病,他绝不相信人贩子会好心送医看病,就怕看着麻烦半道将人丢下,那才是绝路!
他忙发出些响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果然他们从马来恩那头看了过来。
马来恩泪眼朦胧,他平时虽然调皮了些,可也是在公候世家长大,从来都是被人捧着娇养着,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突来的变故让他不知所措的哭泣。
等到那两个可怕的坏人移开身影,他才发觉韩缜的存在,原来韩缜也被绑来了,当下哭得更大声了。
马老四怕他的哭声引来动静,当下塞住了马来恩的嘴,又不放心的探出身去看了一下河面,见周围没有其他的船只才缩回了头。
老于头似乎很看不上马老四的胆小,哼笑了几声,身体在韩缜面前蹲下,脸上摆出一副凶相。谁也不会想到平时伪装得那么老实看不出破绽的人,暴露的真面目却是那么恶心可怕!
韩缜看着眼前这张有些眼熟的脸,心下卧槽,这不是给他指路的那个渔夫吗?这真是人不可貌相,敢情当时他和马来恩是擦肩而过,没准那时人就在他的担子里藏着,难怪当时他觉得这个渔夫担着担子的架势有些奇怪,很有些前后轻重不一的感觉!
韩缜收敛了眼中的神思,面上露出惶惑害怕的样子,奋力的缩着身子躲藏,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胆怯地看着他们。
他现在这个样子浑身无力的,对着两个大人太勉强了,还有一个马来恩要顾着,也不知道现在周围环境如何?在没有绝对把握的前提下,只有先示弱摸清情况再说。
他思量着人贩子刚才的问话,他们似乎很在意他们家人当中有没有做官的,如果有做官的怎么样,没有背景的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