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欣慰的表情落在连贵妃的眼中,只觉心里一个“咯噔”。那种不安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后背阵阵发凉。
“陛下,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想必皇后娘娘知道,定是十分欢喜的。”
“没错,皇后自是高兴。”
明帝想到了陈皇后,于是摆驾去了福禧宫。
他一离开,连贵妃瘫坐下来,召了心腹进来细问。得知竟是白日里月城那不小心一摔,越千邑的腿才有了知觉,她气得砸碎了几个瓶子。
一夜怒火攻心,晨起嘴里起了燎泡。
越千域来请安时,脸都是阴着的。母子二人相互看着,一个愧疚,一个谴责。自打昨夜里越千邑腿疾有治的消息传出,越千域一夜都未合眼。
“母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跟你说过,让你什么都不要动,你为何不听若不是月城那一摔,他的腿怎么会有知觉”
连贵妃的肠子都悔青了,事已至此,总不能打月城一顿。
“你这是在怪母妃”
“儿臣不是怪母妃,母妃难道不觉得最近的事都是在画蛇添足吗我告诉过母妃,我们什么都不用做,顺其自然就能得到最好的结果,为什么母妃不听”
越千域手紧握着,死死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二皇弟身有残疾,是不可能被立为储君的。他是大皇子,是名正言顺的继位人。为什么母妃和连家就是等不及,非要弄出一些事情来。偏偏事事不顺心,前次山匪之事,已失了府尹的位置。这次更好,直接把二皇弟的腿摔好了。
连贵妃自己也是气得肝痛,山匪那事没有算计到越千邑,她表哥还丢了府尹一职,被贬到京外了。
这次本想探一下越千邑腿疾之事,却不想把他的腿摔好了。
“你以为母妃不想等可是域儿,夜长则梦多。他一日活着,你就一日不能立为太子。一日不立太子,母妃的心里就不踏实。你以为你父皇为何不立储君,那是因为他的心里还有越千邑这个嫡子。你说母妃能不急吗越千邑一日不死,母妃就一日不得安稳。母妃怀疑他的腿根本就没有真正废掉,若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一摔竟然就摔好了。”
连贵妃惯于心计,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联想到昨天越千邑说的那句话,或许对方是将计就计,趁此机会宣告腿疾将愈的事情。
真是这样的话,她岂不是被人算计了。
而且更糟的是,一旦越千邑的腿好了,那么她的域儿…
越千域或许也想到了这点,脸黑得吓人。嫡皇子若是完好,还有他这个庶皇子什么事他这么多年,早已把自己当成隐形的太子。要是二皇弟的腿好了,他该如何自处
“不会的,他的腿就算是好了,一个毁容的皇子,也不可能成为太子。”
连贵妃想得自是要远得多,她喃喃着,“要是他的脸也治好了呢”
此话一出,母子二人俱是心惊不已,各自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惊惧与胆战。如果越千邑腿好了,脸也好了,那还有他们母子什么事
“母妃,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连贵妃一手扶着额头,眼底渐渐冒起寒意。事到如今,已是悬崖半道,不可回头。不是陈皇后母子死,就是他们母子亡。
“域儿,只有绝了后患,才能一劳永逸。”
越千域瞳孔一缩,随后沉默不语。
第49章 惊骇
皇宫之内,四处挂着灯笼, 只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日。宫殿的檐角, 像腾舞的龙, 伸着长长的爪, 肆意张扬着。
这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享受着天下万民的景仰, 有着世间无与伦比的富贵。身为皇子, 哪个不曾在心里肖想过有朝一日能成为天下之主, 坐在高殿龙椅之上俯视众生,听着百官高呼万岁,掌握着世人的生杀大权。
寻常皇子尚有几分野心,何况自小将天下当成囊中物的越千域。
皇位之争,向来都是骨肉相残。不是骨肉亡,就是自己以命殉道。通往龙椅的那条独行路, 从不允许有伴同行。
无论何种手段,他都不能让别人抢了他的道。
他前脚踏出平宁宫的门, 便见明帝身边的内侍等在外面。心下一惊,忙询问内侍。内侍道陛下有请, 请他即刻前往。
从平宁宫到前殿, 要穿过几个宫殿。
内侍一向乐意卖连贵妃的好,不用大皇子再细问,已低声说起陛下听到二皇子腿疾有治的消息,很是高兴。
大皇子心里有了数,父皇见他定是因为二皇弟的事。
进了前书房, 明帝正好收笔。
将笔搁下,召他上前。
书桌上,平铺的宣纸上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分明是安宁、永寿及康乐。墨迹未干,乐字的收尾处还洒出了一些。
“域儿,你看父皇这几个字,写得怎么样”
“父皇御笔亲书,这些字都带了龙气,自是精神飘逸,独步天下。”
明帝听了他的夸奖,很是高兴,一手摩梭着手上的玉扳指,眼神往纸上示意,“那你瞧瞧,哪个字最好”
越千域心一凛,再次往那些字上看去,视线落在寿字上,恍然有些明了,极恭敬是道:“都是父皇写的字,自然个个都是好的。儿臣瞧着,这几个字,每一个都各有长处,难分伯仲。”
明帝哈哈大笑起来,眉眼间净是愉悦,显然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神色中帝王的威严散去一些,多了几分普通父亲才有的慈爱之色。
“说得不错,都是父皇所书,个个字都是心血。安宁宜养道,朕瞧着这个宁字不错,你以为如何”
越千域自是说好。
明帝命宫人收起宣纸,让他退安了。
他心情沉重地出了宫门,思忖着陛下的用意。一脸郁色地回到皇子府,连娉婷自是还没有睡,一直在等着他。见他进了门,忙迎上前去,替他脱掉外袍,服侍他净手。
“母妃可有说些什么”她忐忑问着。
他没说话,眼里的郁色却是越发的浓,暗沉之中带着阴霾,还有一丝狠色。相识多年,连娉婷怎能不知他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