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条狗的尾巴开始夹在两腿之间并低下头去“呜呜”的时候,查文斌自言自语道:“来了!”

胖子啥都没看见,屋外的天介于暗与不暗,有光却也不显眼。慢慢的,一个女人的轮廓开始露了出来,她就像是从空气里走出一般,碎花布的褂子,深蓝色的裤子,脚上还穿着一双带扣子的黑色布鞋,悄无声息,慢慢向着这边过来。

胖子瞪大了眼睛一直盯着那院子门,他怎么都没看清楚那女人到底是从哪来的,只是他看清楚了一点,那个女人不是走的,而是“漂”着的。

说“漂”又并不是凌空,她的脚尖是踮起来的,脚后跟微微离开地面,走起路来丝毫不费一点力气。走了几步,那女人停了下来朝着屋子的两边扫了一眼,胖子赶紧把脑袋往回一缩憋了口气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发出半点声响。这是胖子第一次见“鬼”,他仔细了研究了一下,心想道:若她不是个“鬼”该有多好,那鬼妹长得还是挺标致的嘛……

屋子的门上有墨斗线,有符,那女人走到屋前的时候皱了一下眉头,但是很快她就往左边移了一下,那里也有一扇门。

这扇门,不是“门”,它只是查文斌用石灰粉画的,对于他来说那就是一堵墙,但是对于那个女人来说,在她的眼里,这就是门。这是她不知道,这扇门的背后是查文斌特地给她留下的陷阱。

犹如邱大爷描述的那般,那女人径直就钻进了屋子,片刻之后,屋子里传来一声细而利的尖叫。

“啊!”得一声如同晴空响起了炸雷,我和袁小白听得真切,那声音就在屋子里,就在我们的耳边,我赶紧往里面挪动了一下,想避的远一点,但是接着来我又听到了一阵“吱嘎啦”的声音,再接着便是“呯”得一下。离我不远的地方墙壁上挂着一面镜子,就是过去那种木头上镶嵌的梳头用的镜子,那镜子上的玻璃一下子就裂开了,然后便碎了一地,这也是我在屋内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那扇查文斌画的门,走进去正好面对的就是那面镜子,“鬼”是不能照镜子的。镜子在古时候又名“鉴”、“照子”,它能真实的反应一切,连“鬼”也不例外。想以想吧,一个女鬼,看似花容月貌,时间久了她便认为自己死后就是这般模样了,但是突然有一天,一面镜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照出的是怎样一副凄惨的光景:

腐烂的尸体,蛆虫和蚂蚁在自己的身体上上下翻滚,爆裂的眼球,拉长的舌头混合着尸液。脱落的头发和早已是千仓百孔的面容,这还是生前的那个自己嘛?

但这就是真实的她,她却又不得不去逃避真实,因为一旦你从心中接受了已经死去的事实,那么支撑她阴魂不散的那口气便就会消。“鬼”和魂魄最大的区别便是,她靠的便是那口怨气游走的阴阳两界,她是不会承认自己已经归于阴间的,否则牛头马面等阴差就会适时的出现在她面前。

所以,镜子,自古便是辟邪的利器,查文斌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先给她来个下马威。

那女人果真上当,胖子立刻就看见一个女人模样的影子从屋内倒飞了出来,接着一个实体模样的女人再次出现。这一次她的表情就没刚来时候那么好了,显得非常愤怒,当她再一次踏过地上的倒葫芦之时,查文斌手里的麻绳一拉,地上的葫芦图案立刻收缩了起来,瓶口也被扎紧。

这时,他拿着桃木剑一声大喝从屋后跳了出来,瞬间胖子就看到那院子的女人消失不见了。

见查文斌出来,胖子也跟着出来了,拔掉鼻子里塞的棉花团哈着气道:“咦,那小娘们呢。”

查文斌努努嘴道:“还在那儿呢。”

胖子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抓着脑袋道:“没了啊,跟变戏法似得,哪还有鬼啊。”

“就在那圈里,别过去,帮我抓一把石灰来。”

胖子屁颠颠的拿过来一袋石灰,按照查文斌的吩咐抓了两把往那圈里一撒,好家伙,顿时地上开始凭空就出现了人的脚印,那脚印不断的增多,只是不停地在圈里打着转,就像是有人在里面被围住了拼命找出路。

这下可把胖子给看的目瞪口呆了,不可思议地说道:“我滴个奶奶,查爷,您这还真是逮了鬼啊,今儿算是开眼了啊。”

查文斌可没工夫跟他瞎咧咧,这个葫芦阵是他从马肃风那学的,依葫芦画瓢第一次用,也不知道灵不灵,到底能困住对方多久,对胖子喝道:“拿香烛,快点!”然后自个儿就一个双腿盘着原地坐了下去,把那桃木剑横在双腿上,举起左手,食指竖起,大拇指和余下三个手指呈莲花状交错在一起,这就是天正道大名鼎鼎的“玄天上帝指诀”。

此上帝非彼“上帝”,乃我道教门中玄武北极真武大帝是也!他为主持兵事的剑仙之主,地位仅次于剑仙之祖广成剑仙,掐这个手诀必配合剑诀而用,只是查文斌入道尚还稍浅,若是他师傅马肃风根本需要用桃木剑,只单单这个手诀便能带着剑气驱魔。

单手掐诀,这边胖子已经把香烛准备妥当,查文斌右手慎入怀里掏出一枚符咒,画的乃是“将军符”,符上写的是敕令白乙大将军到此,请的是乃是玉华司的符。道法有云:“金莲者乃神之祖,玉华者乃气之宗”,所谓玉华便是天地间元气正气之源,能消怨气、晦气、秽气、霉其等等罪恶一面。

查文斌左手捏诀,往符纸上一点,那符便粘了上去。再往蜡烛上一绕,“轰”得一下,符纸便烧了起来,点了那符之后左手再在胸前一晃,最后突然发力猛得往腿上的桃木剑上一敲,那木剑受了弹力便网上一翘,右手刚好拿住剑柄,一气呵成,没个十年半载的练习决计做不到这样的流畅。

捏住木剑,左手拿符往前身上一抹,从尾向头一推,符纸离手,这时便已经黏在了木剑之上。剑上本有黑狗血在,已经凝固,预热后血便会融化,血有黏性,自然便和那符纸粘在了一起。这时,查文斌再起身,挑着燃烧着的剑身走到倒葫芦的边上,那葫芦里的脚印开始不停地向后倒退,显然是对他手上的家伙有所顾忌。

查文斌举剑,身子半蹲,脚下的步子也和平日不同,看似走了不到一步,但整个身体却已经变幻了不下百次,不动又似动,动又似不动,这便是道门中的太极身形,走的乃是七星天罡步,每走一步,需从头到脚调整方位以对神位,这一脚踏完,他大声对那圈内喝道:“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

喊完这句,木剑一颤,自手臂开始发力,一股劲道自然绵延至手腕再到剑神,那张符纸夹杂着燃烧着的火球凌空飞向了前方。

“噗”得一声,飞出去一米有余,像是在空中砸到了什么,径直得掉落在地。

查文斌不去理会,翻身再从怀里取出一符,弯腰再点再抹剑身,一个步跨到右边,口中再念:“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噗”得一声,第二道火球又跟着飞了出去……

这道符发完,查文斌已是身体前后开始摇晃了,口中隐约有一丝血迹,他胡乱用手一抹硬生生又给憋了回去,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他没有大印!

符不是随便画的,更不是能随便用的!没有道士印,你就画符,画符便是受箓,受箓就等于是封官。你没有印,就等于官位都没有,没个官位就敢去调遣天神大将、天师祖师,必然会受到反噬,这不是在以下犯上吗?

第三十五章 祭台?

两道符文过后,那地上顿时散落了出了一些黑色的丝状东西,那不是符纸烧剩下的纸灰,更像是一条条的有些像头发烧焦后撒在白面上的感觉。

这会儿,查文斌自个儿也撑不住了,得快胖子看到他向后摇了一下立刻扶住,不然已经就要倒地了。

靠在胖子怀里的查文斌很虚弱,喘着气小声地说道:“快……放那只鸡出去。”

胖子只觉得自己怀里的这个少年浑身发烫,烫的他手板心都在冒汗,叫道:“你咋个了?”

查文斌从怀里摸出一根火折子塞到胖子怀里说道:“别管我,去放鸡,再迟就全都没命了!”

一听要出大事,胖子再也不敢怠慢,慌张张的冲到鸡笼子边上一脚踹翻,抓起那只公鸡一把掀开头上的眼罩。把那公鸡提在怀里,立刻又吹着了查文斌给他的火折子,那公鸡戴着眼罩一整天有余,把它也给搞的黑白颠倒,一瞧外面有亮以为是白天到了,扯着嗓子就开始打鸣。

这家伙一嗓子吼完,那地上围起来的绳子一下子就烧着了,腾起一团火来,就跟小鞭炮那引线一样“嗖”得全着了。胖子扭头一看,那家伙,那场面,好端端的院子里果真出现了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模样若隐若现。不等胖子上去撵,那女人一眨眼的功夫就踉踉跄跄的冲到外面去了。

推开屋门,胖子把查文斌给背到屋里,我们哪里知道外面发生了啥事。查文斌只是管小白要了几瓣生大蒜丢在嘴里嚼了几口然后便一头睡着了,嘴角边还顺着血丝。

那晚他烧的非常厉害,我和胖子两人轮流打冷水让小白给他敷头,烧的半夜的时候,这家伙开始说胡话,偶尔手和腿还抽抽几下,可把我们给吓坏了。我问胖子咋回事,他也说不清,就说看见查文斌跟跳大神似得在门口又蹦又唱,没一会儿他就看见个女人凭空出现又跑了出去。

我们仨算是彻底信了查文斌,这世上到底真有那东西的存在,这下可好,我一泡尿一直憋到了天亮也没敢出去撒。

第二天早上六七点的光景,查文斌总算是醒了过来,满嘴的大蒜味张口就问我们有没有事,在确定了我们都还平安之后,他说道:“昨儿个很危险,那东西很厉害,她决计不是什么孤魂野鬼。邱大爷,您可跟我说实话,当年你是在哪碰到的她。”

邱大爷一瞧这孩子都成这模样了,心里也觉得难受,但是他并没有说谎,对着老天爷发了誓道:“几位小哥,你们也看见了,昨儿个要不是你们,估计老头子也已经去了。我这把年纪走了不要紧,难不成还会拉你们几个一块儿?她害了我全家啊,哪能哄你们。”